第432章 你是不是真的很怪我
但是羊皮卷上的字迹却是清晰的,果然就是沈婥的字迹,娟绣,灵动,大气,又带着一点点男子笔下才会有的飘逸和劲力,果然字如人的风骨芾。 只是头一句,便让曹炟的呼吸微微地窒了下。 “有缘人,启。沈婥告上,以证,求尔助之,寻。” 这竟是一封求助信。 曹炟的心揪了起来,几乎没有勇气看后面的内容。当时她在冷宫里,到底是什么事需要用这样的方法求助呢她虽然住在冷宫里,却并非完全没有自由,若她想逃走,以她的本事又有谁能阻拦住她呢除非是她自己确定不能解决,又非常重大的事情。 他爱她,却没想到,直到此时,方接到她的求助信。 双手不由自主地擅抖,一颗心仿若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捏住,呼吸都变得困难,直到看完后面的内容,他才缓缓地合起羊皮卷轴,掀起的双眸里,染满深寒。 再说尉迟靖,再次悄悄来到了永阁。 边走边向四周作揖,嘴里喃喃念叨着,“沈婥,我知道你死得冤,你莫要出来吓我我来这里,都是为了你好,你想让那些秘密永远被尘卦吗你一定不想,所以我又来了,你看在我们曾经那么亲密的接触过的份上,千万莫要出来吓我啊” 她提着个灯笼战战兢兢地直奔沈婥当年所居的房间,来到记忆里那个妆台前,铜镜擦得很明亮,然而夜晚灯光晦暗,她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竟然觉出了几分陌生,不敢多想,连忙低头寻找妆匣,从最底层抽出那只熟悉的妆匣,里头已经换上了新的首饰,不必说,也是曹炟占了皇宫后,重新给补的。 然而将首饰都取出来后,再把妆匣的底部抠出来,却发现里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枞。 她颇为失望地叹了口气,以沈婥对天珠的那个态度来看,那东西必定不简单呢,现在丢了好可惜。 她再把其它的妆匣拿出来几只,分别验看,依旧没有异常。 倒是里头的首饰很漂亮,她随便拿了一只看,不知在想着什么,就在这时候,觉得镜子里有什么东西在闪,抬眸处,似乎床幔在动,她吓了一跳,本能喝道:“谁” 只见床幔忽然掀起,里头有个人影迅速地往门外跑去。 尉迟靖受惊之下,尚没有来得及转身,那人却已经跑到了门口,就在那人准备拉门出去的时候,听到尉迟靖道:“夏君” 原来尉迟靖从镜子里,看到了他的模样。 那人的脚步猛地顿住,回头看着尉迟靖,目光有些许怪异。 尉迟靖终于转过了身,将灯笼提高了些,打量着那人的脸,只见他一身白衣,玉面朱唇,不是夏炚又是谁呢 那人站在那里,看着尉迟靖,面色却是数变,甚至脚步依旧在微微地后退着,只是尉迟靖看着她的脸,并未注意到她脚下的动作。这时,她已经走到他的面前,以为他仍是没有看清她的模样,将灯笼再次提高了些,笑道:“夏君,是我呀尉迟靖,你是为了明夕云来的吧这倒好,不必再冒险给你报一次信儿了。” 听着她软声软语的,语气里还带着欣喜,那人不由自主地抚了下自己的脸,目光闪动,不知在想着什么,却依旧只是静静地看着尉迟靖。 尉迟靖感到疑惑,“夏君还在怪我吗” 尉迟靖神色颇有些黯然,想着夏炚必定是怪她,她明明已经接近了曹炟,却没有办法帮到他,甚至使曹炟又将他赶出安阳去,虽然说他现在成就也很不错,亦是一国之主,毕竟那失败也是事实,如丧家之犬去抢夺荒芜之地,虽也威风,到底不如安阳来的实在。 直到此时,才见他忽然抬手,抚了下她的头发,“尉迟靖”这亲密的动作在他做来非常僵硬,仿若只是一种试探。 但这对尉迟靖已然是很好了,“怎么,想装做不认识我呀” 却见夏炚终于露出一抹笑容,“好久不见,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万万没想到你竟还活着。” 这话说的 尉迟靖倒也不计较,左右看看,牵起了他的手,“我们先离开这里吧,这是曾经沈婥住过的地方,和帝那个痴情种随时会过来的,被他发现就完蛋了。” 那人倒也没拒绝,随着她走了出去。 一路上,他时时地扭头盯着尉迟靖看,反而使尉迟靖万分的尴尬,又问,“夏君,你是不是真的很怪我” 那人笑了笑道:“不怪。” 说得很笃定,然尉迟靖总觉得还是不对劲儿。 刚想问什么,又听得他道;“在这里你叫我夏君不妥,若被有心人听去很容易出问题。不如以后叫我石隐吧。” “石隐若璞玉般,隐于石中,倒是颇有意思的名字。” 尉迟靖说完才道:“你是打算偷偷的救出明夕云,不与和帝正面交锋吗” 石隐嗯了声,却忽然道:“能在这里看到你,已经是很大的 tang收获,旁的事先放一放。” 石隐说到这里,目光有些灼灼,“我饿了。” 尉迟靖想着他孤身潜入宫里,也不知道有几天了,虽然身上不见狼狈,但肯定是没吃好睡好,当下笑道:“今晚好好的招待你。” 又想到今日若不是去了永阁,就遇不到他。 虽然没找到天珠,但能找到他,也是一种很大的收获。 对于他不想与和帝正面交锋,她也很能理解,只是要进入偏殿别苑,还略有些困难,然而这件事却拦不住尉迟靖,毕竟附近的环境她已经很熟悉了,向石隐指点了一条僻静小路,这条路上鲜少巡卫,而尉迟靖亦如常回到别苑,又去打开了书房的窗,果然一会儿,石隐就到了窗前,然后有些笨拙地由窗外爬进来。 尉迟靖看着他的动作,不由地笑了起来,“你是受伤了吗以前倒是武功高强干脆利落的模样。” 石隐忽然捂住了胸口,咳了一声。 果然是受伤的样子呢 尉迟靖有些担忧,道:“伤得重吗我现在去拿药箱。” 石隐道:“不必了,是旧伤,这段日子只是不能用力,休养些时日便好。” 又向这书房打量了几眼,便走到书架前一个古董花瓶那里,道:“靖儿,怕我要在这里打扰你一些日子,这间房很好。” 说着他轻轻地转动花瓶,就见书架忽然往旁边让开,露出里头的一间屋子。 尉迟靖瞪大了眼睛,“夏君,你怎么知道这里还有个房间” 连她都不知道呢 石隐皱皱眉头,似乎对于“夏君”的这个称呼很不满意,又提醒道:“隔墙有耳,还是叫我石隐比较好。而且你又何必大惊小怪,像这种常见的机关怎么能瞒得了我再说这安阳皇宫,亦是我熟悉的地方。” 尉迟靖恍然大悟,她怎么会忘了,这夏炚亦是在安阳皇宫住过半年多的,熟悉这里的一切。 她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我当真好糊涂。” 石隐进入秘室,向她笑道:“等你的酒菜,今日我一定是不醉不休的。” 说着他当先进入了秘室,秘室的门又合了起来。 尉迟靖要了好酒好菜,让人送到书房,待侍女走了,又将饭菜都挪到秘室内,这样做着的时候忽然想到了曾经与曹炟在秘密里的情景,一时间心绪复杂起来。与石隐对坐,举杯,碰在一处,石隐只是小小地抿了口,而尉迟靖则整杯喝下肚。 石隐含笑放下酒杯,道;“与靖儿一段时间未见,很多事都不明白,不如靖儿说说都发生了些什么。” 尉迟靖正有一腔话要告诉她,自以为他问的便是他们在汾城桃花林分开以后的事,便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向他诉说了那些事,又说,当时是想给你通信的,不管怎么样,打也好,不打也好,该给你一个公平决斗的机会,可是最后呢,和帝是用了计了,他用了计策,用了阴谋诡计。 石隐颇赞成地道;“这和帝的确是个小人。” 尉迟靖有些醉了,笑道:“对,小人” 接着又说她被关在兰苑,及被接回安阳的事情,事无巨细,没有遗露,石隐听她讲述,便明白了这其中的诸多事儿,没说的她也大概能够猜测出来,见尉迟靖已经是醉眼迷离,他试探着问,“王传真的能知道当年的真相还有,我觉得你们从永阁挖出来的东西殊不简单,你可不能放过,一定要拿回来瞧瞧。至于上官,八成是被杀了。” 尉迟靖没听见前面的话,单纯听到上官被杀了这几个字,眼泪哗地流了下来,“上官,死了” 尚未听到石隐再说什么,便醉乎乎地从桌子上滑了下去,毫无形象地躺倒在地上。 石隐并不去扶她,唇角挂着讥诮,冷冷地看着地上的女子,缓缓喝下一杯清酒。 第二日清晨,尉迟靖清醒过来,发现杯盘狼籍都放在书桌上,而她亦是爬在书桌上,因为睡觉的姿势不好,以至手脚僵硬,活动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这时便有婢女端来水盆青盐,她一边洗漱一边瞅眼那只古董花瓶,想着必是夏君将自己从秘室里弄出来,否则现在婢女定会奇怪。 一时间有点尴尬,自己怎能当着他的面醉了,或许,只是自己想醉。 再打发了婢女出去后,她赶紧回到秘密看一眼,发现石隐好好地躺在榻上,面朝里,背朝外,正睡得香。 她也不打扰,悄悄地走了出来。 这一天,为了熟悉在宫里藏个人的生活,她没有走出别苑,也没再闹脾气,而是想办法打理石隐的一日三餐。然后她发现石隐其实特别的聪明,对于宫女宫人们的生活习惯和出没时间掌握的分毫不差,他在院子里其实很自由,甚至能够逛到尉迟靖的寝宫来。 尉迟靖进来的时候,便见他在妆台前,把玩着她的首饰,脸上有些艳羡的神色,对首饰似乎颇有些心得,见她进来也不惊慌,只道:“这些东西上面还有你的香气。 ”说着放在鼻端闻一下,又道:“这支钗看起来普通,但却是这盒宝贝里最值钱的,若不是和帝这样的身份,是送不起这东西的。” 他将一支钗拿出来,仔细地打量。 尉迟靖对钗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闻言只是哦了声,“再值钱又如何,这宫里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 石隐呵呵一笑,“花钱的地方当然有,要不要我帮你花” “随便啦,这些东西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 石隐却还是将那支钗重新放入了她的首饰盒,“不急,便是要花钱,也不用花这么贵重的。” 又问,“找到了吗” 尉迟靖道:“找什么” “当然是从永阁挖出来的秘密了,你不想知道那是什么吗” “还没,我怕你不能适应这里的生活,这一天都很紧张,不敢离开别苑。” “靖儿,你对我就这样的没信心再怎么说,我也是能与和帝抗衡的人物,若我不能自保如何活到现在你尽管去忙你的事,不必管我,这小小宫殿还不能奈我何,况且昨晚听你讲了那些,我对那个秘密也甚是好奇,就等着你的消息呢。” 尉迟靖听闻点头道:“我晚上去。” 好不容易等得天黑了,尉迟靖拿了一食盒的食物,往建章前殿而去。
到了门口,却被宫人拦住,说皇帝提前交待,不见任何人。 尉迟靖冷笑,“凭你这么个小宫人想拦我” 她在曹炟的面前放肆惯了,这时不顾阻拦走了进去,曹炟听到她的声音抬起头,案前放着奏折,与平日倒没两样,她也不行礼,走到近前坐下,自顾自地将吃食摆了一案,见曹炟只是淡淡地看着她并未表示反对,便笑了笑,道:“我是来陪你喝酒的。” 曹炟的眸子里浮上一抹笑意,但终究还只是沉默着。 尉迟靖已经倒好了酒,往他的唇边灌,“喝了吧。” 曹炟张口就喝了,倒是挺配合。 这举动让尉迟靖稍有意外,这才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眼,“你的眼睛怎么这么红,还有,面色也好憔悴,是不是政务太忙,又没有按时吃饭” 倒是关心的语气。 不过曹炟当然明白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jian即盗。 所以他便如她的愿,在喝到第三杯的时候,便醉倒在案边。 见他躺倒下去,似乎真的醉很深的样子,她开始轻手轻脚,在案几旁寻找她想要的那个羊皮卷轴。皇天不负有心人,很快,便在案下一堆奏章中,找到了那个羊皮卷轴,直接偷走的话,曹炟肯定会发现,而她现在只想知道羊皮卷轴里到底写了什么,于是小心翼翼地将它展开在案上,就灯阅读。 只见上面写的,似乎是一个故事,说的是有个书生好打抽丰利用各种关系向人索取财物的意思,他有个交情深厚的朋友在某地任巡按,巡按估计他一定要来打抽丰,便暗暗地叮嘱下属,将二百两白银锻造成手铐一幅、链绳一条,浸在水中煮成铁器的样子。 书生果然书生果然来到巡按那儿,巡按大怒道:“我的衙门难道是可以打抽丰的将手铐链子拿来,把他押回原籍。”书生非常恼怒,但也无可奈何。快到原籍边界时,押解官才说明白:“这手铐、链绳都是白银锻造的,我老爷对你感情深厚,故意这样送你,以便掩人耳目。”书生大喜,可又怨恨地说:“他对我还是刻薄啊。如果真是感情深厚,就是再打个200两重的白银枷具也好啊。” 故事至这里就完结了,尉迟靖皱皱眉头,完全不明所以。 尉迟靖把个羊皮卷轴那么费事的深埋地下,就为了这么个故事这是什么啊她想了半天想不明白,再盯视一阵,将卷轴重新卷好,置于那堆奏折之中。扭头看了眼曹炟,发现他依旧睡着,想了想,她往曹炟的身上盖了件薄毯,之后便走了出去。 尉迟靖回到别苑书房秘密里,将自己看到的向石隐说了一遍,石隐眉头紧锁,百般不解的样子,“你看到的,真的就是当初拿出来的那个羊皮卷” “应该不会错,他置于很紧要的地方。” 石隐想了想,“沈婥不会无聊到随便写一个故事在这个卷里,恐怕是另外有深意,只是我们没有办法解读罢了。这个故事主要讲的是打抽丰,难道是与打抽丰有关莫非说的是当年安阳的事件明明只是敬恒皇帝与齐王曹炟争权,没想到被夏君打了次抽丰,占了安阳。” 尉迟靖听着他的语气有些怪异,他就是夏君,说起夏君的名字时却像是在说别人,而且说自己“打抽丰”,大约也没几个人。 尉迟靖笑了起来,“我真是解不得了,沈婥的心思真是难猜。” 石隐笑了笑,忽然刮了下她的鼻子,“这么重要的羊皮卷你都能拿到,可见你在他的心目中已经很重要了,一般人怎么能近得了他的身还能找出自己想要的东西来” 尉迟靖低首没说话, 却是略微忧郁地叹了声。 石隐再想了想,越想越觉得不对,“我觉得这羊皮卷并不是真的,你看到的内容也不是真的,怕是和帝故意弄了个假的骗你。你找机会再去找找,说不定会找出另外一个,内容绝对不会一样。” “你确定吗” “不能确定,但再验证一下比较好。他已经找过一次,他定是会放下戒心,不会想到你会再次去找。” 尉迟靖有点犹豫,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而事实上,尉迟靖所找到的羊皮卷,的确是假的,在她一出殿门的时候,曹炟就已经睁开了眼睛,目光落在她刚刚卷好的羊皮卷上,那上面写的是一个小笑话而已,他本以为尉迟靖看到后会笑一次,也不枉他的一番心思了。没想到她的神情却是严肃的,嗯,这个女子越来越难以开心了。 之后便拿起这个假的羊皮卷,将它放在火上烧了。 又过了一日,那天天气很不好,淅淅沥沥的小雨扰得人心烦,曹炟并不在殿中,大殿门口有人守卫,但是他们都有些惧怕尉迟靖,毕竟这个女子是曾经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与皇帝共同早膳的女人,而且尉迟靖听从了石隐的建议,拿了两个小金条,此时将这两个小金条拿出来,果然守卫就放行了。 殿内的卷册和奏章都都收好着,码得整整齐齐,她记得羊皮卷是与那些奏章放在一块的,然而探手摸去却并没有,疑惑之下便到处翻翻,正翻着,一本打开的书里出现一张纸签,拿出来后,却见上面写着,“一切具安,勿念”,分明是上官夜的字体,而下面没有落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