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离别
次日一早，德润早早梳妆完毕，薛府的车马已在外面等候，来接的丫头婆子也都已经到了，众人都在刘夫人房中送别。我的礼物也该拿出来了。其实德润回来第一天我就想到了，绞尽脑汁想了好几天，送些什么能不落俗套呢，要是做针线活，绣点什么，我一天两天也学不会，而且也没有时间，只有等以后慢慢做了，想来想去，以前上学的时候学过做标本，德润喜欢桂花，不如做个桂花标本，装裱在画框里，也许还有点新意。 主意已定，于是我每天早上采桂花的时候就特意选了几支好的留了下来，我记得从前要用固定液，按一定比例配比，可是在这里也没处找去啊，实在没法子，我只好退而求其次了，用从前我偷懒时用的简单方法，带着云晴、沁瑶几个，把挑了又挑的两支桂花用手帕擦干，用纸包好压在书中，每天换纸，昨天晚上取出来装裱在框里，虽然没有以前做的好，可也勉强还算看得过去。 沁瑶看着惊奇地说：“姑娘，你这是哪里学的新奇东西，我还从来没见过呢。” 我笑道；“我也是自己琢磨着玩儿的，没想到还做成了。” 沁瑶信以为真，也不再问。只是好奇地拿着看了半天。 昨天雅润拿了礼物出来，我故意卖弄个玄虚，现在便道：“沁瑶，把我送jiejie的礼物拿来。” 待把桂花标本拿出来，德润也觉得十分稀奇，笑道：“二meimei越发长进了，又会下厨做点心，又弄了这个新鲜花样出来。我都不敢认了呢。” “这也是没事琢磨着做的，”我笑道：“许是摔了一下，有什么神仙附体了，才会做这些了。jiejie拿着，就只当家里的花永远开着不败，时时刻刻能看见。” 德润只是哭得哽咽难言，史端脸上也浮现出伤心之色，刘夫人一面劝她姑爷不在家，自己要好好保重，和亲家太太好好相处等等话，自己也哭了。 我看着这些，心里也十分难受，想劝也说不出话来，还是德润擦擦眼泪，先劝刘夫人道：“母亲，都怪女儿，招的母亲哭起来，我也不是一去千里万里，说回来就可回来的。母亲越是这样，我回到家也放心不下。” 雅润道：“太太，jiejie说的是，太太这样哭，jiejie不是更难受了。” 德润见刘夫人勉强止住眼泪了，时候已经不早，道：“父亲母亲别送了，有弟妹和meimei们呢，越送越是伤心，善自保养，女儿才放心。” 史端和刘夫人只好依了，我和周绣，雅润送德润到二门前，德润忽然望着周绣道：“弟妹。我不能在家，二meimei三meimei也终要有出阁的一天，家里的事，还要全仗弟妹照应，虽说太太要强，年纪也是大了，又长头疼脑热的，到底弟妹年轻，这重担还是得都在你身上，我知道弟妹是个细心人，不光家事，老爷太太的身体，也都托付给弟妹，万望别辞辛苦，凡事不计较才好，若是应了我，jiejie回去也放心了。” 周绣听了这一番话，眼圈也有些红了，牵着德润的手道：“jiejie只管放心，我既是史家的媳妇，这都是我分内应尽的，自当尽力。jiejie不须惦记。” 德润微笑道：“这样就好，我便放心了。”又向我道：“我这次回来见二meimei比从前稳重多了，凡事多替父母分忧，别让老爷太太cao心。” 雅润早已哭起来，德润爱抚地道：“三meimei也别哭了，看又惹出我的眼泪来了。”我们几个都勉强笑笑，众丫头婆子扶德润上了车，车声辚辚，渐渐去得远了。 直到望不见了，我似乎才清醒过来，心绪黯然地往回走着。周绣慢慢靠近我，欲言又止的神情，我便问道：“嫂子有什么话么？” “二meimei，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周绣停住脚步，道。 “嫂子只管说就是。”我心里蓦地闪过一个念头。却没说出来。莫非那天德润发病的时候在桂花树后面的人就是她吗？ “我说出来，二meimei不要生气。那天你和大jiejie在那里说话，我无意中路过，听了一言半语。”周绣望着我，道。 果然是她。那她今天把这件事提出来，要说什么呢？ 我没言语，等着周绣开口。 周绣又迟疑了半晌，道：“二meimei，你也都知道了。大jiejie说的都是实情。我父亲当年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坑害了我们四个人，现在木已成舟，什么办法都没有了。我这几年也知道大jiejie在薛家过的不舒心，但是也不太了解，那天听见了才知道大jiejie多么难过。我真的是觉得对不住她。” “嫂子，这事不能怪你啊，你不要为这事自责了。”我心里也替周绣不好受。她也是受害者。 “二meimei，我知道你心好。虽然此事不由我做主，到底是我父亲做的。所以我才难过。” “嫂子，你身子本来就不好。再这么整天忧愁，有什么用呢？大jiejie也明白你，她不怪你。” “我也没有别的法子，只有以后有机会再补偿吧。”周绣低声说。 我们慢慢走进内门，周绣带了鼐哥儿正要回房，鼐哥儿突然吵嚷着：“母亲，我想吃珍珠糕。” 周绣止步哄他道；“一时之间上哪里去寻，等着二太太再送来再吃罢。” 我不觉回头问道；“鼐儿要吃什么？” “就是二婶娘送来过一道点心，叫什么珍珠糕，有奇香，鼐儿吃了几次，偏偏就爱上了，这不是又闹着要吃。” “何必巴巴儿的等二太太送，叫厨房里做去不就是了。” 周绣道；“我也叫厨房做过，那点心还真是奇特，多少厨子也没做出来，那是二婶娘娘家家传的，每次都是娘家做好了送来的，现在哪里去找。” 我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别扭，便向周绣道；“鼐儿这么瘦弱，还是好好吃饭要紧，二太太娘家做的，也不知道干不干净，还是别乱吃为好。” 周绣道；“小孩子吃东西就是任性儿，我说了他也不听。” 一语未了，只见潘姨娘打扮的格外出挑，从那边慢慢过来了，我本不想和她说话，正要装作没看见走开，已经是来不及了，潘姨娘倒是热情地叫住我：“二姑娘这眼圈红红的，还没消呢，定是刚才送大姑奶奶哭的吧，我本来准定是要来送送，谁知偏偏今儿早上头疼的很，说什么也起不来了，到底也没来成，这心里头只是难受。” 我冷笑道：“姨娘身子不好了，也不敢劳动，只是姨娘一向精神健旺，许是这两日给三meimei准备出门累得吧。” 潘姨娘笑道；“正是呢，这女儿大了，做娘的想不cao心也不成，我既然是他的亲娘，就讲不得受累的话，这要到贾府里去，若是黑眉乌嘴的，太太脸上也没光彩，人家倒不说我，到显得太太粗心了似的。” “太太昨日还要给三meimei准备衣料呢，后来才知道姨娘早都准备上了。” “太太每日千头万绪的，我哪里好再为这点子小事总让太太cao心，况且这雅儿比不得二姑娘，天生丽质，不用打扮都把人家比下去，雅儿，粗粗笨笨的，少不得我多费心给她多试试。” 我不由得说道：“姨娘这么费心，三meimei定能找个如意郎君，又富贵，又孝顺的，也不枉了姨娘的一番苦心。” 潘姨娘故意叹一口气：“这丫头哪里有那么大福，能向大奶奶似的找个贴心的人，我只盼着，日后能找个长相似守的，别三天两头的一走半年，撇下孤零零的一个人就是了。” 我一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道：“三meimei是个有福的，不仅如此，也能定不会遇到什么多事多嘴，居心不良的姨娘丫头这类的人。” 潘姨娘听了，顿时脸色气得煞白，也没敢往下说什么，我不再看他，转身便回房去了。 这之后的几天里，刘夫人一直都在忙着过节的事，准备月饼，果品，分送各个府第，尤其是带到贾府的礼物，十分丰厚，一连忙碌了几天。 我都在想着去贾府赴宴的事，就要看到真正的贾府了，不知是什么样子的，贾代善又是怎么样的人呢，从云晴她们的言语流露看，似乎贾代善也是个温柔体贴的人，和史家小姐自幼在一起长大的，也许我的婚姻会幸福吧。不知从前鼎盛时候的贾府是什么样子，心里怀着双重憧憬，等着十四那一日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