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大婚
腊月十五一早，是个很晴朗的好天气，府上的人都一早起来了，忙碌之前，都先到史端和刘夫人面前道喜，史端和刘夫人也都是喜气盈盈，又是赏钱又是赏物。虽说一切都已经基本齐备，但仍然上上下下还是忙个不停，等着贾府迎亲上门。 我天没亮就起身了，周绣要在外面帮忙张罗，雅润便陪在我身边。嬷嬷、丫鬟们一屋子人围着，云晴等几个寸步不离，为我上妆，换衣，我的嫁衣是一件大红色云缎喜服，金线滚边，皆是苏绣，穿上果然是光彩夺目，一团喜气，浑然不似做女孩子的时候。 众人都笑道：“二姑娘这一打扮上，真是天仙下凡一般。满京城也找不到这样的美人呢。” 灵芳有些骄傲地接口道：“那自然，我们姑娘本来就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美人，何况是今天这样大喜的日子，自然是无人可比。” 众人都围着我说笑，不一会儿，刘夫人和周绣也进来了，刘夫人刚和我说了几句话，就像要落下泪来似的。我正要劝慰，忽然几个管家婆子跑进来道：“太太，太太，贾府的迎亲轿子到了，请太太快着些出去呢。” 刘夫人连忙便出去了，云晴几个和张嬷嬷、崔嬷嬷等陪在我身边。我心里跳个不停。也许新娘都是这样的吧？ 果然不一会儿，丫鬟们就来说：“快，请姑娘出去。”周绣和雅润望着我，眼中满是不舍。分别的时刻到了，我望着周绣清瘦的面容，道：“嫂子好好珍重，鼐儿的身体最是要紧。凡事都要宽心才好。” “meimei说的我都知道了。meimei这一出阁，就不比从前了，在那里好生过日子。meimei一定福泽绵长。”周绣也红了眼圈。 雅润几乎要哭出来，我拉着她手，笑道：“哭什么，jiejie过两天就回来了，回来看你。以后也不是见不到了。别做小孩子的样儿。”又轻声道：“你也别发愁，你的事，jiejie放在心里，还会给你谋划的。” 雅润感激地看了看我。还要说什么，来不及说，外面一叠连声的喧嚷。张嬷嬷忙着替我蒙上大红盖头，和崔嬷嬷一边一个搀扶着我，每走一步，我的心跳都加快一次，几乎连周围有什么都迷迷糊糊的。 好像过了好久，才走到正堂，喧闹的人声和脂粉香气立刻把我包围，我只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分不清什么了，只是听凭众人摆布，向史端和刘夫人的方向拜别。 史端是严肃又有些哽咽的声音：“涵儿，这一去婆家，以德为先。凡事要遵守妇道，孝敬公婆，不要违拗上人。”等等言语，喧闹的人声，我又心绪烦乱，余下的也听不太清。刘夫人只是哭泣的声音传过来。 “父亲，母亲，女儿这就拜别了，二老珍重身体，不要挂念我。”说完这些话，刘夫人还只是哭泣，只听沈夫人道：“时辰到了，耽误不得。让二姑娘上轿去吧。” “你别惦记我们，快去吧。”过了半晌，刘夫人才勉强带哭地说出来。 随后，只觉得左右扶我慢慢走出正堂，走出府门，上了喜轿。蒙着盖头，一切都看不清，心里也是晕乎乎，只能感觉到坐在轿子里，轿子在微微左右晃动。 我在众人的搀扶下，下轿，走到贾府的正堂，一切都看不见，只是凭感觉罢了。我心里不由得泛起一个念头，幸好我是见过代善的，不然一个从没谋面的夫君，在新婚妻子的心中会引起多少忐忑不安？ 不知不觉间，跪在了下面早已铺好的垫子上，听见一个声音洪亮地响着：“一拜天地。” 我机械地拜了下去，偷眼在盖头下望着，却只看见代善衣服的一角，第二声又响了起来：“二拜高堂。” 又是一次下拜。接着第三声又响了起来：“夫妻对拜。” 我更是迷蒙，只感觉到左右扶我转过身来，拜了下去，轻轻触着了代善一下，立即又分开了。 恍恍惚惚地，我被扶了起来，心在紧张地跳动着，我要先被送入洞房了。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些时候的紧张与激动，压得我有些喘不上气来，现在总算能暂时躲开人群，稍微安静一下了。张嬷嬷和崔嬷嬷一边一个搀扶着我，洞房离拜堂的地方并不远，走了不多久就到了。围着我的人到了房门口终于止步，只有云晴四人和几个贾府的老嬷嬷跟进去。 到了房里，众人扶我坐下，盖着盖头，什么也看不见，还有那么久才能到晚上，我想想就觉得不耐烦，便把盖头掀起来道：“现在这里也没有外人，，还要盖着它做什么，闷死了。” 云晴等止不住笑了起来，崔嬷嬷忙上前道：“姑娘，这可使不得，这是自古到今的规矩，错了可不行，还不蒙上。” “什么规矩，不过是给外人看的罢了，离晚上还早得很呢，一直这样多闷，等到时候再盖上不就完了么？” 见我执意不听，崔嬷嬷也没有法子，只好说：“那等来了人，可一定还要蒙上。” “好了好了，别罗嗦了，这么坐着已经够无聊了，还有好几个时辰呢。” “崔mama，姑娘这是着急见姑爷呢。”灵芳抿嘴笑道。 几个嬷嬷也笑了起来，我嗔了一声道：“疯丫头，早知道不带你来了，让你留在家里伏侍太太。” “可是现在我来了，姑娘撵也撵不走了。” 代善的两个通房丫头紫箫和桐筝也在屋里伺候，我留神打量她们，今天倒是一副规规矩矩的样子，我也没说什么，等着明天再说吧。 她们几个怕我闷，一直陪我说笑着，贾府也派了许多人送这送那，怕我们饮食用具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 我心里紧张，什么也吃不下，只喝了两口汤。一面留心打量着新房的装饰，只见桌上摆着“早生贵子”的果碟，墙上满贴着大红喜字，帐幔床被都是上等的苏绣，绣着龙凤呈祥，比翼双飞等吉祥花样，一色黄花梨家具，皆是雕金漆银，镂空透雕等法，名家雕刻各式山水图案，样式都仿照古意，不显俗气。 案上摆着的不是金玉之属，都是犀、竹等古物，最为显眼的还是书案上的一个玉笔海，是用一整块上好的羊脂白玉雕成，温润剔透，触手生温。我不由得拿起来在手里把玩，旁边贾府的老嬷嬷笑道：“这是布置新房的时候，大爷特意让拿过来的，说是大奶奶从前来的时候就曾经说过喜欢这个，大爷一直记在心里呢，因为是我们家的传家珍稀之物，老爷太太不发话，没有敢给，大爷却一直惦记着这回事呢，这不前几天特意求了太太，让太太拿出来摆在案上，说是奶奶喜欢读书写字的，看了这个一定会高兴。大奶奶可喜欢么？ 我心里涌起一阵暖意，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没想到从前的一点小事代善还这么放在心上，可见他对我的重视。代善，代善，我终身倚靠的夫君，不知以后，我们能够幸福吗？ 时间过得虽然慢，可到底还是到了晚上，夜幕渐渐降临，听见人群的嘈杂声渐近，崔嬷嬷忙又把大红盖头给我盖上，又悄悄问贾府的mama道：“今晚可有闹房的人么？” “这个请大奶奶只管放心，因为我们老太太正在病中，所以太太叮嘱了，不叫有人来闹房，只让贴身的人在外面伺候。” 我听了略微放下心。不知过了多久，门吱呀一声开了，接着就是一阵乱哄哄的脚步声，众人的行礼声，道贺声，只听崔嬷嬷笑道：“吉时已到，请姑爷挑盖头吧。” 虽然是见过的，但心里还是有点紧张，砰砰地跳个不停，毕竟这是我新婚之时的见面啊。 盖头轻轻的被挑起来，我微微抬头，只见代善熟悉又温柔的笑容，心里仍然觉得那么激动。众人都纷纷抢着道喜，吴太夫人和汪夫人也笑着答言，汪夫人又笑道：“善儿，从此你可要好好对待涵儿啊，多子多孙，才是福气呢。” “太夫人和太太不用忙，大奶奶是福泽厚重的人，自然会为咱们家早生贵子，太夫人和太太就等着抱孙子吧。”几个亲戚女眷争着抢着笑说。 “好，好，有喜，大家喜！还不快把子孙饽饽端上来？”汪夫人催促道。 几个丫鬟端过一个剔红龙凤盘，上面放着一对如意碗，碗里各有几只饺子。我随着代善，夹起碗里的一个饺子咬了一点，众人又都是忙不迭地说着喜庆话。 一屋子的人，几乎闹的我头都晕了。后来还是一个少妇走近了汪夫人，附耳低语了几句，汪夫人点点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你们今晚都要用心伺候，大喜的日子，出了一点差错也是不行的，可都听见了？” 众人答应着，吴太夫人笑呵呵地道：“我们就走了，你们小夫妻可以说几句悄悄话了。” 代善红着脸没答言，云晴扶着我起身送别。几个老mama也都道：“请大爷和大奶奶早些安歇，有什么事随时叫我们。”说完就都微笑着出去了。人群散去，房里转为寂静，真正的新婚之夜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