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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不用不用!”杜若脱口而出。说完便觉得自己的嗓音未免尖促了些,音质紧崩崩的,显得有些做贼心虚。她略微有些慌乱的瞧了一眼杨献之,只见他神色从容,似乎并没有听出她的声音有何不妥,心里才稍稍平静了一些,忙笑着解释:“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就不劳二姐夫cāo)心了,我是担心秋荷才先上来看看的,一会儿下去把他们打发走就是了。”

    杨献之含笑道:“我刚刚在窗口看见有两位男客,听侍卫说是把你从匪窝里搭救出来的好汉,那更该下去感谢一番了。怎么能说是无关紧要的人呢?”

    “真的没什么。”杜若干笑,“他们也就是顺手,那个,顺手把我带回来的。其实是我自己跑出贼窝的。真的,没骗你。”

    “哦,想不到三meimei还有这等本事,竟然能够一个人从土匪窝里逃出来。”杨献笑容很真诚,但在杜若看来总觉得含着三分嘲笑的味道。她心里有些嘀咕,却不肯在面上示弱,索把脸一沉,道:“二姐夫不信?”

    杨献之便又笑了,道:“当然信,当然信。”

    杜若生怕被他问出破绽了,便道:“那我先下去把他们打发走,二姐夫在这里宽坐片刻,恰好也陪秋荷说说话。。。”

    其实她这句话说得极不妥当。杨献之是何等份,秋荷又是何等份,让杨献之陪秋荷说话,只怕整个南陈除了这个杜若不会有第二个人觉得理所当然。只是杜若早就在潜意识里把秋荷当成是自己的亲人,其份量一点也不比杜家这些亲戚们低,所以才不假思索的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她自己不觉得如何,屋里另外两人的神却都变了。秋荷涨红了脸,也分不清是羞是急是恼。而杨献之怔了一下。眉锋微挑,饶有兴味的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倒像是看着个不懂事的孩子似的。

    杜若看到秋荷那张红脸,这才醒悟自己似乎又说错了话。她心里突然也涌出些奇怪地滋味,可一时咂摸不清,便也不去多想,忽的起道:“那我先下去了。”也不待杨献之说话,双脚踩得飞快。转眼就下了楼。

    楼下堂屋里,甘老大三个人正在喝着茶。见她进门,甘老大笑道:“杜姑娘,车里的东西,我让你们庄上的人搬走了……”

    杜若还没等他把话说完,便急着道:“茶喝好没有?喝好就赶紧走吧。十六k文学网”说完自己也觉得不妥,忙又道。“我不是赶人,实在是庄子里有事,不便多留你们了。”可这解释得倒不如不解释,堂屋里的气氛顿异样起来。

    甘老大和林二两人脸色都有些古怪。胡喜儿哼了一声,把手中的茶碗往案几上重重一搁,道:“大哥,咱们还是走吧。咱们是什么样的人。在这儿待时间长了,只怕把人家屋子都给熏臭了,何必自讨没趣,还是赶紧走了的好。”

    甘老大看了看胡喜儿,哂然一笑。起道:“小孩子出言无状,杜姑娘还爀见怪。时候确也不早了,我和二少还要赶路,还请姑娘把孩子抱出来,咱们想现在就把孩子带走。”

    “好好好,我这就陪你们去。”杜若见甘老大如此识趣。不由得舒得口气。管你们之间怎样恩怨仇呢。反正这超级大炸弹别在自己这一亩三分地炸掉就行。把这三大一小送走,再把楼上那个杨献之糊弄好。也就一天云彩散尽了,自己依旧还过自己地清净小子。

    谁说种田容易啊,闭门家中坐,还祸从天上来呢。杜若心里感叹。

    林二站起道:“那就走吧。”顿了顿,又苦笑着叹道,“杜姑娘,这几天相处下来,你的心思我也明白了**分。这样吧,以前我说地话你也别放在心上,只当我从没说过便是。我林牧远看来注定一生都是天涯飘泊的孤独命,以后天高水长,与杜姑娘也未必有再见之期了。林某便在此祝杜姑娘家庭美满,一生顺遂,万事如意。”

    林二这几句话说得颇为诚挚,杜若倒有些不忍起来。这个家伙也是倒霉,原本好好的一个世家子弟,虽不是嫡长,但这辈子荣华富贵总是少不了的,想当官就当,不想当官就自由自在的泡泡江湖、打打酱油,混一个江湖侠少的美名。可谁知道一场姻缘就把他这美满地生活给彻底毁掉了。

    他和杜若,其实都是棋子。杜若还不过是在无知无识中本能的反抗,而他则是有所预见之后的主动反抗,只是对于这个世事来说,他们的力量弱小得甚至无法扇起一丝清风。当林家倾颓之后,为唯一一个还拥有自由的林氏子弟,拯救家族的重任无可逃避的压在了他地肩上,于是当年纵马江湖的翩翩侠少变成了今困顿于风尘的通缉重犯。

    现在细细回想起来,林二第一次来见杜若时说只要能活着回来就一定娶她,也是他发自内心的一句承诺。他所有的亲人都被关进了大牢,包括他地父母、兄嫂,还有那个为他生下了孩子的女人。他在这世上变成孤零零的一个人了,看到了杜若,想到她曾和自己有过婚姻,想到是她收养了自己唯一的骨血,又想到她可能会因为嫁过人而耽误了一生,种种感一时间全交织在一起,才让他说出要娶杜若的话。他真的上了杜若吗?当时?仅仅是那一夜地相见?

    当然不。这世上一见钟地发生率并没有那么高。

    只是在那个时候,说出那句承诺,对于他来说,既是决定担负起一份责任,又是给自己内心的一个安慰----至少,他还不是最孤独地。

    现在,杜若看见了他眼底的寂寞,心里突然动了一下,突然就有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他和她,都是孤零零的人啊。

    杨献之说得对,这家、国、天地就是层层的牢笼,他们,又何处可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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