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话 试探
一听得这话，我也顾不上跟二宝就称呼的问题计较许多，一把将他搡开，快步奔进房间里，司徒厉和乐平也随后赶了上来。 狭小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中药味，余老太病怏怏地半倚在床头，身后垫着一个枕头，眼睛似闭不闭地喘着气，看上去像是虚弱到了极点，脸色尚算正常。 我缓缓靠过去，碰了碰她的手背，轻声道：“余奶奶，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她“嗯”了一声，嘶哑着喉咙道：“还行，丫头啊，你刚才给我吃了什么药？喝下去五脏六腑里暖烘烘的，还挺舒服。我听捧玉丫头说，是你的朋友替我瞧的伤？” 我赶忙点头：“对呀，我朋友从锦城过来看我，一大早就到了。他名叫司徒厉，是茅山的嫡传弟子，医术卓绝，当时我看你伤得那么重，就让他替你看了看。家里的药不全，还是捧玉上山去采回来的呢！” “哟，那可真是麻烦你们了！”余老太的脸上微微透出点笑意，“你们这群猴崽子，平常不着四六，奶奶这一受伤，一个二个倒还懂事，把你们给忙坏了吧？这位司徒先生，多谢你救了我这条老命啊！” 司徒厉走过来淡淡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双喜是我的朋友，您屡次三番帮她，也就相当于是我的恩人，这些客套话，大可不必多说。”话虽然说得彬彬有礼，但语气听起来，却有些敷衍之意。 余老太冲着他的方向招了招手，苦笑着道：“想当年，我也是腥风血雨里闯过的，什么大世面没见过？那诡毒人我虽不敢断言必能胜她，勉强过了几十招却也不在话下，唉，现在年龄大了，不服老也不行哟！我这把老骨头。眼看着再没两年可折腾啦！” “奶奶，你别说这种话！”捧玉过来搂住余老太的肩膀。笨嘴拙舌地道，“你……虽然不可能有我们妖怪那么长的寿命，但再多活个五、六年是没啥大问题的。捧玉总在你旁边陪着，给你养老送终！” 我不禁失笑：这真的算是安慰吗？ 司徒厉上前一步道：“余老太你也用不着说丧气话，你身子骨硬朗。这回的伤纵然是不轻，但好在既没伤着内脏，也不曾坏了筋骨，今晚便能照常用餐。好好歇息两日也就全好了，还有大把好日子等着你去过呢！” 哟，看不出来。这家伙平常阴阳怪气，说起体己话儿来，还一套一套的，怎么平常却死活不愿意施舍我一言半句？ “好好，真是多谢你了！”余老太仿佛很感动的样子。“这位司徒先生，我身上不好，也没法子招待你，你若是不嫌弃，索性留下来住个三两天。也好陪着双喜丫头和乐平小子说说话。这俩孩子天天在我这儿闷着，恐怕要给憋坏了。” “我是和师弟一起来的。原本就打算叨扰两日，既然余老太开了口，我也就不客气了。”司徒厉说着，冲我虚虚使了个眼色。我明白他的意思，连忙道：“那你们先坐着，我去准备晚饭。”便一溜烟地从房间蹭了出来。 乐平跟着我一路到了厨房，在我背后小声道：“双喜，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嗯？晚点再说不行吗？厨房里乱糟糟的，等会儿油锅一响起来也吵得慌，你说什么我也听不清啊。”我扭头冲他笑了笑。 他还想开口，却见捧玉一掀帘子闯了进来：“唐双喜，奶奶让我来帮你的忙。” 她这一来，乐平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在原地立了一会儿，便讪讪地辄了出去。 我顺手将一颗圆白菜丢到捧玉怀里，吩咐她替我摘洗干净。她弯腰从水缸里舀出一瓢凉水，回身觑着眼神秘兮兮地对我道：“喂，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我扭头瞥她一眼：“我说不能，你就会不问了？” “那当然不行，这话我要是不问出来，烂在肚子里会坏了肠胃的！”她嘻嘻一笑，凑到我耳边，“唐双喜，我刚才看见那个司徒厉冲你使眼色来着，他该不会是你的姘头吧？怪不得我一表现得对他感兴趣一点儿，你就忙不迭的阻止，原来是有私心哪！你这样做，对得起乐平哥吗？他为你冒着那么大的风险从冥界跑出来，要是知道你做出这等事，肯定会气炸的！” 我转身劈手在她脑门上拍了一掌，道：“我说，你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小花妖吗？思想还真他娘的龌龊！我都说了，司徒厉是我朋友，至于什么使眼色，我看是你眼花吧！” 她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手里将圆白菜剥得七零八落。 这时候，二宝正在院子里和大黄玩得不亦乐乎，我见四下无人，便用手戳了戳捧玉的脊背，问道：“我问你，你陪着余奶奶在这空璧山住了这些年，有没有见过什么鬼怪妖魔之类的？他们会不会前来侵犯生事？” 她想了想，点头道：“有哇，一年之中，总能遇上三五个，有妖怪，也有各种邪灵阴魂，怎么了？” “我是觉得，余奶奶那么大年纪了，成日和这些魑魅魍魉纠缠，身体能吃得消吗？” “咳，这哪用得着你担心？我奶奶可厉害了，寻常的鬼怪，在她面前根本连站都站不住，脚刚一沾地，就会被我奶奶打得七零八落鬼哭狼嚎，丝毫也没有还手之力呢！” 我皱了皱眉头：“既这样说，昨晚她怎么又会被那个诡毒人伤得如此重？那女人依我看，也不过是仗着自己惯会施毒，有恃无恐罢了，真个要动起手来，在经验丰富的余奶奶面前，未必是对手。再说，就算真打不过，勉强自保总可以吧？” 捧玉不疑有他，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太阳xue，一脸苦恼地道：“说实话，这个问题，我也觉得很奇怪。昨晚上我一到咱家房后，就看见奶奶已然和诡毒人动起手来，那女人出招很是凌厉，仿佛每一下都是杀招。奶奶一开始还应付自如，可到了后来。她的动作却渐渐迟滞起来，好像体力跟不上，反应也变慢了，被那诡毒人抓住空档，在前胸和后背各拍了一掌。当场就吐出血来。我跟随奶奶多年，她的本事究竟怎样，我是最清楚的，前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她断断不至于无力招架。所以啊……” 她一边说一边揉了揉眼睛：“所以我才担心，奶奶可能真的是年龄大了，时日无多。身体不行，自然无力应付。” 这捧玉思想一向简单，我估摸着她应当是不会骗我。在心里思忖了片刻，始终也无法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理个清楚，索性暂时将其就到脑后。从旁边破旧的冰箱里取出两根猪骨，专心致志地做起晚餐来。 掌灯时分，院子里的石桌摆上了五菜一汤，捧玉将众人从房里招呼出来，余老太也在二宝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坐在了桌前。 再怎么说。她也是因为我而受伤，我心里挺过意不去的。特地做了一道枸杞猪骨淮山木耳汤，待得她坐下，率先盛了一碗，放在她面前。 “那个……余奶奶，这次都怪我，才让你陷入险境之中，好在你现在还无大碍，若真有个三长两短，我在不知该怎么……”我一边说，一边低了低头。 “臭丫头，罗了罗嗦一点也不爽利！我看你那牛脾气和唐傲十足十的相似，怎么在这些小事情上，倒瞻前顾后起来？你瞧，我现在不是好端端坐在这儿吗？你朋友替我开的药着实有效，我这会子心中没那么烦闷，气息也顺畅了许多，你就放心吧！” 我听她说话中气十足，心里多多少少放宽了些，伸手夹了一筷子黄豆佛手茄给司徒厉，道：“你不是早就想吃我做的菜了吗？今天随便你吃，撑死当睡着！” 缇月在旁边“扑哧”捂着嘴笑了出来。 司徒厉看了我一眼，不紧不慢地将菜送进嘴里，对余老太道：“我听双喜说，您和她爷爷是故交？” “这丫头，嘴可真够敞的！”余老太笑着斥骂我一句，“我和她爷爷，说起来，也的确算颇有渊源，不怕你笑话，我还差点当了他老婆，只是，缘分最终是不够哇！我闲暇时常想，上一世也不知欠了那老鬼些甚么，注定这一生要偿还个够本。这不是吗？他早早的走了，如今又将他唯一的孙女儿扔给我照顾，这也是冥冥中自有安排吧？！” “奶奶您这一生都没结婚？身边连个像样的男人都没有，就不怨恨他么？”缇月在旁边惊愕地接嘴道。 这时，我恍惚觉得余老太眼睛里闪过一抹暗光——真是奇了，她是瞎子，眼里怎会有光华溢出？ “恨？路是我自己选的，恨他又有什么用？”她轻叹了一口气，“谁让我偏偏就喜欢他，得又得不到，忘又忘不了，只能这样单着，孤独终老啊！” “奶奶，喝汤！”二宝在旁边敲了敲她的碗沿。 司徒厉和我对视了一眼，顿了顿，道：“真是难为您了。我这人平常得空就喜欢打听些捉鬼除妖的轶事，在阳世中行走多年，却从未听说过诡毒人的名号。您别嫌我话多，我真的很想知道，那诡毒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双喜没告诉你么？”余老太面向他道。 “她说了一点儿，不过您也知道她这人，说起话来颠三倒四的。她说，这诡毒人是隐于阴司中的绝顶高手，寻常人鬼很难得见。您以前，是不是和她交过手啊？” 回答却很是含糊：“她确实是个深居简出的高手，用你们年轻人的话说，这就叫‘宅’吧？我和她算是打过照面，只是匆匆一瞥，没什么太大印象。” 新书求收求评，我要泣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