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离殇
第一百二十八章离殇 那是一只手掌。洁白如玉,骨节分明,有如在九天罡风中凝练万载,方有这样一只金肌玉骨的手掌。云紫第一眼见到这手掌,甚至还生出了一丝、这手掌的主人定是不凡的念头。只是她很快就发觉,自己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因为那手掌正轻飘飘的朝她落下。 面对袭击,所有人的第一反应,怕是闪开吧?是暴怒复仇,还是辗转离开,也要先闪开敌人的攻击才行。对于那不带丝毫劲风的手掌,她心中警兆骤升,神念一动,就要闪开。 只是…… 四周的空气坚硬如牢,甚至连神念都无法动弹。 她的面色一定变得很难看。 那手掌越来越大,初见时,是正常大小,可一个呼吸后,那手掌已经涨到人高,一股股玄奥的撕扯之力从那手掌上传出,她的呼吸都困难起来 那是……怎样一种感觉。 铺天盖地的,没有丝毫可以抵抗的余力。 似乎全心都要在这一掌之后,被碾得粉碎。 上下左右,整个空间,全部无法闪躲,连一丝侥幸都生不出来。 她微微苦笑,她李云紫从洪荒悟道,到人间天界,甚至是敢于使出玉石俱焚,与真仙顶峰姬殇叫板,却…… ……难道要死于这一掌之下么? 面对那越接近越炙的手掌,她的神思都不模糊起来。 ……不,她不甘心。 这一刻她什么都注意不到了。周有没有其他人,他们是不是又受到了同样的命威胁,她通通不知道——她只是不甘心。她头一次感到生命是如此脆弱,管她是进化到哪个阶层了呢,在这一掌之下,通通都是笑话。她甚至,连闪躲一下都没有办法。 甚至,连拼命的机会,都不留下。 她——不甘心 不能动口不能言满心的忿怒愤懑郁结不甘她好想将这一切摔个粉碎 她不知道旁人在面对切的死亡威胁时是什么感觉,但她就是隐隐知道,这一掌之下,她就什么都不再有了。她一直追求的天道,进化,所有的一切,她在这世上留下的痕迹,都会被碾得纷纷碎碎,不再有丝毫遗留。 ……这是不是就是看破?在生死之间,方能看透一切玄机。 她眼睁睁的看着那玉质手掌,云淡风轻,却又携带着致命威胁,终于接近了。 那……就这样了吧。 纵使心底的不甘翻涌如潮,纵使无力的愤怒化成泪珠,纵使想要狠狠的将那手掌碾碎,自己在旁大笑三声,然后一切尘归尘,土归土,可是……终究是这样了吧。 她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扑天而来的手掌。 只是,一个形骤然扑入了她的眼底。他温暖的子挡在她的面前,她还来不及眷恋那温暖,然后就是那铺天盖地的一掌。 她睁大了双眼,看着他被那巨大手掌轻松地包裹在手心,又轻轻地一捏。那满的藏蓝袍子顿时化为了焦炭。不,不仅仅是那袭藏蓝袍子。华服下的皮,骨骼,经络。一切的一切。 都化作了焦炭。 没有痛呼,没有挣扎,连一滴血迹都不见。 只是……那原本高大拔的材,在这一捏之下,迅速缩小,化为了焦黑一片。 他俊逸的面庞,调笑的声音,都随着这轻轻一捏,再也寻不到了。 前一刻她还能感受他的体温,而此时……他,已经不能在称作“他”了。 那手掌缓缓松开,散落了一地焦黑的骨骼。那是一条已不成形的弯曲的小龙骨骼。此时遗落了一地,就如将她的心一块块敲碎,丢在地上,任人评头论足。 那种来自心底如刀割的剧痛,是什么? 那种要将人从灵魂深处揪出来,用带刺的铁鞭,一鞭一鞭,抽的遍体凌伤的痛,又是什么? 那种深深的无力深深的痛苦一寸一寸突破防线,刺到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这……又是什么? 那种就如陈年的旧伤被狠狠撕开,任由它腐烂化脓,却又用刀子在里面搅烂割破,每一次呼吸,都痛彻心扉的,又是什么? 眼……已经看不清了吧。 是血红的泪水,还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恨,她不知道。 只是那泪水一滴滴落到手背上的时候,她才悚然一惊。 她知道,她可以做些什么了。 神念锁定了手掌的主人。正如她最先猜测的,那确实是一个不凡的僧人。 上没有那压迫的力量,她瞬间冲了过去。连一次眨眼的时间都没用到,她就到了他的边。他无悲无喜的望着她,不……是望着她后,根本对她一无所惧。 她抬手轻轻朝那僧人打去。 那人瞥都没瞥过她一眼,只是充满疑虑的望着她后,那不动峰上峰的地方。 她只是无知无觉。 坚定的朝他打去。 体内原本因为无根天芯而依旧保存的星云世界,再次齐齐爆炸开来。而这一次,巨大的灵力碾过全经络,她甚至感不到丝毫痛楚。 ……因为最痛的,是心啊。 金环爆闪的时候,她终于见到那人正视过来。从他充满莫名神光的琥珀色眼珠中,她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这次……才是真的玉石俱焚呢。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啪——”那一声轻微的爆破之音。却不亚于晨钟暮鼓,响彻在她心头。 终于打中了。结结实实、毫无花哨。 或许是因为自负,那人连躲闪一下都没有。 金光肆无忌惮的撕扯着那人上的灵力时,她的神念已经有些模糊。体内灵力暴*的碾过经络,带起大片鲜血。经络也纷纷爆裂开来,细碎的血管,沉默的血液,沸腾了。 大片大片的鲜血从体各处涌出。全每一个毛孔,都不例外。 她看到那人的目光中充满了惊疑和惋惜。……惋惜? 她不在乎。 她只是将自己要做的事,做了。 这就足够了。……拼却这条命,我心,已矣。 至于后来的一切,如果她看不到听不到感觉不到,任它再怎么曲折生动也好,于她……又有什么关系? 在那一片耀眼的金光中,那满血污的女子,却扬起了恬静的笑容。 ……………… 一盏茶的时间,凡人可以静下心,品茗话闲;在天界,则可以结束一场战斗,管他再惊心动魄也好。 在泠叶城往北的尽头,那棵不知多少树龄的歪脖子枣树前,除了地上还遗留的斑斑血迹,和三丈见方的因剧烈爆炸留下的乌黑焦坑,却是什么也没留下。 一个穿深蓝劲装的青年望着那焦坑,长叹一口气。后传来一个女子细细的呜咽,他沉默半晌,张口正想说什么,却不料喉咙一,一丝腥味从口中泛出,“咳——咳——”
“你——没事吧?伤得重不重?”后那女子听到他的动静,赶紧跑了过来。看着他嘴角溢出的血丝,她手忙脚乱的掏出一方雪白丝帕,小心为他拭去。 他转眼望着她,见她一张小脸苍白,方才跑的急,连泪珠都未及的擦去,却仍然小心的为他拭去嘴角的鲜血。他心中一动,抬起大手,为她擦去眼角的泪花,只是动作却很是轻柔。 “我不碍事。”他的声音有些嘶哑。转眼看了看先前那少女对着垂泪的地方,那里犹自撒着一片焦黑的龙骨,心中也颇为沉痛。“——你,要不要带上你二叔的……” “嗯。”她大大的眼睛一眨,泪水又滚落下来。只是她紧紧抿着唇,不敢多说话。因为,她怕一开口,就会忍不住失声痛哭。 那青年叹口气,终于将她揽在前。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盯着那焦坑之处,心中犹自积郁。林皓白……好歹还留着尸……只是那个女子……却就这样烟消云散,连一丝痕迹都不复存在了。 他见那焦坑一圈一圈,最深之处,竟然已经深入到丈许,里面,积了厚厚的一层灰烬。她的尸骨……就化成了这些尘埃吧? 这一场大战,来的蹊跷,结束的,更是诡异。 原本以为早已沉睡的接引天王居然醒来。 而无法动弹的督天者,也终于忍不住,插了手。 只是这些大人物的战争,为什么要累及他们这些无力回天的旁人? 呼……他长叹一口气。 不过,现在……却是说什么也没用了。 该死的不该死的,都轮不到他孟无欢来说三道四。一切早已尘埃落定。 他在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来,眼睛一转,正待说什么。 只是…… ——咦?那是什么? 他骤然挑起了眉,一眨不眨的盯着那深坑最底处。那里……没错又是一道金色光芒闪过。他心中一下子激动起来,将林姝雅轻轻推开,朝那深坑一拂衣袖,就见那里面,正摆着小小巧巧一枚……金色蛇蛋? “那是——?”林姝雅也注意过来,拧起秀气的眉毛,“是虚影吗?” 他这才注意到那金色蛇蛋淡若虚影,神念一探之下,甚至连丝毫生命特征也无 衣袖再次一拂,那金色蛇蛋慢慢漂浮起来,终于落入他手中。 可是掌中轻如飘羽的触感,却让他的心又落了下去。 “这大概是云紫jiejie的尸骨吧?”林姝雅叹口气,想了想,拿出一个玉盒,“总算是相识一场……放这里面吧。” 孟无欢一怔,神色莫名,却仍旧依言,将那金色虚影蛇蛋小心的放了进去。他出了一会子神,再回神时,才看到林姝雅正将林皓白的尸骨收敛起来。 “我们这就上峰吧。待修养好了,你就和我回如意天。”他望着那和俏生生的白衣少女,终于许下了一生的约定。 ……………… 泠叶城外大片青碧绿草,一如既往的茂盛生长。每当有远方的风吹来,那片片绿草就发出哗哗的声响,宁静而恬淡。季的最后一天,烟霞淡淡。只是随着季的结束,阳季的开始,泠叶城又恢复了往的生机。 只有那位于北面上峰的路外,一棵歪脖子枣树,依然静静的,看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