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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屏幽看了太后一眼,淡淡道:“母后莫不是要在皇上出殡的日子追究他生前最喜欢的妃子吧?还是说想连本王一并给处理了,再来一次血染圣阳殿?” 太后看了君屏幽一眼,脸色顿时不好,尤其是注意到大臣们投来的异样的目光,瞬间没了话语。 君屏幽随即道:“儿臣依稀还记得皇上当着众位大臣的面命我前去治水时是准了我的假的,若是母后不信,可以当众问问这跪了一地的大臣,随便问都可以。问问皇上是不是嘱咐儿臣好好治水,回来记功,如今治水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儿臣自然该放松一下,功劳与奖赏倒是不求,如今连休息时间都不给吗?母后真是越来越苛刻了。” 太后瞪了君屏幽一眼,依然没说话。 气氛一时间沉默下来,就连灵柩前低低啜泣的後宫妃嫔都停止了哭泣。 “昨日的事情的确事发突然,儿臣远在千里之外也是刚刚得知京城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即便不知道也实属正常的,情有可原,如今回来了也算是赶得紧了,与怀meimei相遇也是偶然,既是遇到了,长远不见,自然要好好聚一聚,难道这也有错么?还是说我们做了什么越矩的事儿被您知道了?不妨说一说,也好让大家听一听母后是怎么贴心关怀着我们的,就算我们离开皇宫,还是心心念念的记挂着,惦记着我们。哦,对了,说到这里,儿臣和怀meimei真的该好好感谢您呢,您看。您连两边的鬓发都为我们愁白了。” 君清夜注意到太后的面色,料知母后这是真的生气了,想说些什么,望了怀柔一眼却也一时气闷说不上来。 还是陆公公过来圆的场,看了君清夜一眼,立即恭敬的道:“王爷回来就好。如今时辰也不早了,娘娘也请赶紧准备一下,皇上与皇后娘娘该出殡了。” 大臣们也连忙附和道,氛围稍稍好了几分。但再无人说话。君清夜不开口,太后更是抿紧了唇瓣一言不发。 君屏幽没说话,怀柔也只是点了点头。 气氛再度陷入了沉寂。 过了片刻,陆公公看向君清夜,见君清夜目光一直落在君屏幽和怀柔一起牵着的手上,始终不发一言。他也瞥了一眼两人牵着的手,轻轻咳了一声,转回身对君清夜恭敬的道:“七皇子,如今幽亲王和怀妃娘娘都到了,是否现在宣读皇上的遗旨。” 众人闻言都看向君清夜。 君清夜依然看着君屏幽和怀柔的手,没有出声。 君屏幽翩然而立,握着怀柔的手神色不动,仿佛没看到君清夜目光看来。怀柔也是静静而站,神色淡淡。也恍如未见君清夜的目光。 圣阳殿外,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气氛冷凝,就连逐渐散开的黑云也仿佛再次凝固起来。 “七皇子?”陆公公再次轻声追问。 君清夜缓缓从君屏幽和怀柔牵着的手上移开目光,看向君屏幽和怀柔的脸,二人脸上的神色如出一辙,他目光掠过君屏幽。定在了怀柔身上。 怀柔忽然转过头,对君屏幽埋怨的道:“你送我的这件披风太沉了!” 君屏幽温润一笑,“沉了些而已,你又不是弱不禁风,还怕承受不起么?” 怀柔闻言撇撇嘴。嘟哝着道:“那倒也是。” 君清夜目光从怀柔脸上移开,落在她身上的披风上,上好的天蚕锦丝,边沿用雪貂皮包边,独特的工艺,却交织的刚刚好。洁白纯净,拖拽到脚脖处柔暖熨帖,雪貂本来就稀少珍贵,仅仅只是用来包边却也用了不少的料子,较之这些,天蚕丝虽然会好寻一些,可是如今织的是一整块条披风,却也是耗费不少。而且整件披风做工精致,丝毫看不出是拼凑的,半个针脚都寻不到,看起来就如一片纯白的云霞,又如天山雪,纯净的披在身上,美的空灵,像是一位不小心落入凡间的仙女。 他的眸光忽然在一瞬凝结成一潭漆黑的幽潭,潭底是无尽的玄冰,又像是千丈万丈深的低谷,谷底一片黑暗,一眼望去,尽是苍凉。仿佛要将整个整片天空的乌云吸入这无尽的黑暗漩涡中,更要将怀柔身上的白吸附过去,或是一瞬吞没。 怀柔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被牢牢握在君屏幽手里的柔荑忍不住缩了缩。 君屏幽紧紧握着怀柔的手,看向君清夜,温温淡淡的道:“如今皇上驾崩,皇后薨,腹中龙嗣自然也难保,穆老王爷犯罪,连带穆王府的人一并被革职判刑,这未来朝中之事,只能七皇子能者多劳了,本王看七皇子气色不是太好,想必从昨日开始就劳心劳力一直未曾休息吧?” 君清夜闻言收敛起眸中的情绪,看向君屏幽。 二人目光相遇,一个黑不见底,一个清清淡淡。 须臾,君清夜从怀柔脸上收回目光,看着君屏幽,沉静的道:“的确需要我劳心劳力,但有王兄能够尽心相助的话,臣弟想来也许会轻松一些,父皇还在时便总是夸赞王兄的能力,似乎也有意让王兄多扶持着些臣弟。那臣弟也就不客气了。” “既然是父皇的意思,本王自然是不会推辞的,不过,即便没有他老人家的意思,本王也会这么做。七弟无须多虑!”君屏幽淡淡的道,着重加重了也字,随着君清夜的口吻一同变了变。 “王兄有这个心,如此为臣弟着想,臣弟真是感动!”君清夜话落,从君屏幽身上移开目光,对青芜吩咐:“太后累了,今日站了这么久,外面风又这么大,天气这么冷,身体如何禁得住,还不快些扶太后回宫休息!” “是!”青芜赶紧应声,连忙小心翼翼的搀扶着从方才开始就一直怒视着君屏幽和怀柔的太后下去了。 怀柔看着那个老女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眼前,眸光微微眯了眯,君清夜这是在给那个老女人圆场么?呵,果然是亲儿子!倒是便宜了她了。 那个老女人可不是个弱不禁风的主儿,别说站一天了,就算是跪一天,估计她都不自信会是她的对手。如今借着这么点点风就回宫去歇着,恐怕後宫嫔妃都是敢怒不敢言吧,毕竟素来皇帝过世,六宫之主都该带着後宫三千佳丽哭灵的,本该是皇后来的,可是皇后也……她便顺理成章的成了六宫真正的主人了,该秉持着哭灵事宜的。但是如今这么一闹,说走就走,也真是随性了。
只不过,既然是新帝说的,大臣们也都没有提出异议,静静的望着太后的身影远去。 大约过了两盏茶的时间,太后的身影由青芜搀着,又有一大帮宫女跟着终于消失在众人面前。 但是这一天注定不平静。 没过多少时间,众人开始唏嘘。 怀柔转头听闻稀稀疏疏的议论声,忍不住好奇转头看去,只见飘扬的白纸下,冷贵人身着一件正宫大红服侍,周身上下除了红还是红,与君冥皓与穆皇后合葬的红木大棺相得益彰,在满天满宫飘扬的冥纸下,红得夺目。 她身边搀扶着的是之前一直照顾她的贴身丫鬟,身后是一群宫女,众人皆是一身缟素,衬得她更加红艳鲜花。 冥纸这时密集起来,距离的远,隐隐约约看清冷贵人的容颜和白雪一样白。 怀柔忽然心里一震,冷贵人虽然厌恶着君冥皓,但总归与他是夫妻,也因为他,第一次怀了孩子却又因为他没能保住。心里的纠葛如何能一下就能说的清的,这辈子,他若是死了,倒也是随了她的愿了,至少为她还未出世的孩子解了恨。 不多时,冷贵人一行人来到圣阳殿外,她停住脚步,首先看向灵棚内红色的棺木。 “皇嫂!”君清夜恭敬的喊了一声。 众人随后跪地道:“冷贵妃金安!” 怀柔一怔,她何时升为贵妃了,那她呢?如今是什么位置呢?一时间,脑子有些错乱。 冷贵人恍若没听到,面无表情的从棺木收回视线,看了众人一圈,从君屏幽和怀柔身上停顿了片刻,眸光凝了凝,最后定在君清夜身上,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七弟,如今人都齐了,先皇有什么遗诏,宣读吧!” “是!”君清夜应声,话落,看向陆公公,“陆公公,你可以宣旨了。” “是,七皇子!”陆公公连忙垂首,赶紧从袖中取出明黄的踞。 怀柔看着他,手里拿着的是与之前空白踞一样的圣旨,踞是用一种特殊的胶水封着的,这种面胶的材料极为稀少,而且难制,若是有人开启之后,面胶的封口处就会有裂痕,但若是想重新封合上,面胶已经干涸,并不可能。无论多么小小,都会留下痕迹。 如今这个踞半丝痕迹也无,显然从封合上之日后,再未开启过。 这样看来,不是先皇真迹,便是那个老女人用了心,想来是何等城府,又是费了怎样的心机才筹谋了这道圣旨,君清夜又是否参与了这圣旨封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