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一往而深
我走到她的对面,在与她相隔丈远的一块依然保持着完好的白玉地砖上盘腿坐好,看看门外,天已经完全暗淡下来,在这丛林之中,天似乎也黑得早些。 所幸有些许单薄的灵气护身,倒也不是很冷,只是长夜漫漫,估计十分难熬。 右手手腕不时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格外醒神,连日的紧张和战斗,其实我的身体已经十分疲累,然而,面对着她,我却丝毫没有睡意。 我淡淡的望着她,很想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都说女人善变,那么女妖呢? 我不知道,连女人我都不懂,何况女妖。 都说妖精很美,这话想来不错,眼前的她便是实证。 可是她也太美了,美到了极致,美得有些不寻常,美得有些可怕。 用风华绝代、倾国倾城这些陈词滥调来形容她,都不太够。 自那日惊鸿一瞥,便似注定了万年,成了我永生永世不可泅渡的情劫。 即使黄泉碧落,三世七生;即使枯骨成山,天地覆灭。 时时刻刻都想见她浅浅一笑,听她软软一语,纵使让我一人枯守万古,我也心甘情愿。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一声轻叹,在脑海之中回荡开来,不知从遥远的何方传来,却震荡心魂。 总是看,不厌吗? 她冷淡的声音在我的耳畔回荡。 我尴尬笑道,好看。习惯性的摸摸右耳垂。 再好看,看多了终会厌烦。再好吃的菜,吃多了终会腻味。她睁开双眼,眼眸中有寒光闪烁,冻人心魂,令人不敢直视。 我心神微荡,深呼吸,并不躲避她的目光,大胆而直接的迎上,我沉着而冷静道,你既然不在意容颜,又何须介意我多看几眼?厌烦不厌烦,腻味不腻味,只有我自己才知道。 你不累?她冷冷地看着我,声音不带丝毫情感。 累,但是看着你就不累了。我脱口而出,说完之后才知道自己脸皮到底有多厚。 一个男子,是否在遇到了心动的女子之后,要么脸皮很薄,要么脸皮就很厚。 总是两极分化,泾渭分明的。 累,就睡觉吧。 我摇摇头,摊开双手,却忘记了右手腕的痛,差点痛叫出声来,强忍着,强颜笑道,我睡不着。 我帮你。她冷冷道,随后抬起右手,食指轻弹,只见一点雪光闪电般没入我的眉心之中,一片清凉。 你……尚未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便身体一软,瘫软在地上,双眼一闭,直接晕了过去,不醒人事。 下雪了,并不密集,但每一朵都很大,晶莹剔透,煞是好看。 有一道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冒着风雪缓缓前行,我一时候好奇便悄然跟上了,一路跟随,经过数个辉煌壮丽但高雅别致的院落殿堂,然后跟着那道身影进了一处园林之中,那到身影凭空消失在风雪之中,不见踪迹。 那是一处园林,占地百亩,林中种了上千株冬梅,已是寒冬腊月,所有的梅花都已盛放,红梅如海,花香涤荡,宛若仙境,身处其中,令人流连忘返。 一时间,我竟然忘记了那道身影和目的,一路赏梅,然后看到了一株梅树,它处于整个梅园的中心地带,显得特别耀眼而独特。 满满当当一树胜雪白梅,每一朵都盛放到极致,似大自然用最最鬼斧神工的妙手精雕细琢而成,每一朵都完美无瑕、芳香袭人,每一朵都美的惊心动魄、无法形容。 我一时间,竟看呆了,这株雪梅,好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来让自己盛开,盛开出这天地间最美的风景,编织出这天地间最美的梦幻,雕琢出这天地间最美的盛宴。 只是孤单一株,却是独一无二,风华绝世,胜过了满园的红梅。 满园冬梅,只赏这一株,便胜过千万。 那雪梅树下有一个男子,是我一路跟随着的男子。 此刻他面对着我,一身白衣胜雪,容颜清俊拔俗,气质超然飘逸,正静静地看着我,神色温柔,但充满了哀伤和落寞。 若不论气质,他和我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面对面,他却是不染烟尘的飘飘谪仙,而我却是个平凡到尘埃里的野草。 他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似要告诉我什么,但我刚要开口,梅园中却突起狂风,携带着漫天白雪呼啸而来,卷起了满园的红梅,在梅园之中飘荡起舞,凌乱不绝。 当风雪停歇,当雪地上落满了红梅,然而,那株雪梅,连同着雪梅树下的年轻男子却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片空白。
好像那漫天的风雪摧毁了那株雪梅和那白衣男子。 我呆愣了片刻,始终无法相信,遍寻梅园,却不见那一人一梅的踪迹,似乎从来就不存在,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觉。 我不禁怅然若失,那些落满雪地的红梅尸体,一片接着一片连接在一起,然后凝化成了一根血藤,那根血藤带着强烈的怨恨和煞气爆射向我的心脏。 而我的双腿却深埋在雪中,根本抽不出来,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血藤即将洞穿我的心脏。 我尖叫一声,竭尽全力,双脚猛然拔离了雪地。 我猛然睁开双眼,整个人都彻底的清醒过来,才发现不过是梦幻一场,可这梦也太邪性了,先是绝美,后是绝命,我已然一身冷汗。 我瘫坐在冰凉的白玉石转地面上,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下意识的看向雪妖流魂,不禁瞪大了眼睛,她依然盘坐着,双眼紧闭,一动不动,似陷入沉眠之中。 然而此刻的镇元大殿却充斥着血红色雾霭,如同血海,无数浓烈而诡异的血雾围绕着雪妖流魂,轻轻盘旋流转,妖异而神秘。 那些捆缚着所有雕像的血藤,却以rou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了一朵又一朵细小却殷红似能滴出血来的妖花,一旦盛放到极致就会自动脱落,飘扬在血雾之中,飘向雪妖流魂,迅速融没入雪妖流魂的体中。 每融没进去一朵血色妖花,她的脸上便露出一丝痛苦和煎熬,眉头紧蹙,已经完全冰雕化的身体也无可克制的微微颤抖着,好像正在承受着某种可怕的酷刑。 即便全身雪光爆腾,凛冽阴寒,带着无尽的风雪,却也无法吹散那些血雾和妖花,只能硬生生的承受着。 我不顾一切的冲过去,想要紧紧地抱着她,然而左手才将将碰触到她的身体,便有一股极寒极冷之气侵蚀而来,食指便在瞬息凝冻成冰。 我猛然打了个冷颤,下意识急急收回左手,整只左手都已经被冰霜覆盖,刺骨阴寒。 怎么会这样?我焦急不已,急忙呼唤道,你醒醒,醒醒,醒醒…… 一连数声,她却是毫无反应,看其化为冰雕的面容,几近扭曲,似乎痛苦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