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丹番外 如果，当初（上）
“丹丹，我找到雪淞了”，申墨，我的哥哥，兴奋得像个孩子……孩子？他在说孩子？他的？ “女儿！是雪淞和我的女儿！两岁半！漂亮得……呃，简直挑战人类语言，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唐仲说像我，是很像，都说女儿像爸爸，对吧？……但比我可漂亮得多了……” 他絮絮叨叨没完没了，我发自内心地替他高兴，真的，但，我笑不出来，三年前的事情，如鲠在喉。 他有多少的喜悦，我就有多少、甚至更多的内疚。因为我偷走了他的喜悦，整整三年。 一个天使一样的小女娃，她应该叫我姑姑吧？应该叫mama奶奶吧？应该叫奶奶太奶奶吧……真想看看啊，雪淞生的女儿，他们的女儿，一定是相当出色的，这一点，我绝对确信。 “她在哪里呢？你怎么没把她们带回来？”我问得小心翼翼。 “她还在生我的气，另……一个男人，也很优秀就是了，一直在照顾她们，她居然要嫁给那个人”，他漂亮的眼睛黯淡了一瞬，不过很快又恢复了自信，“这都不是问题。既然我找到她了，就一定要把欠她的都弥补回来。哪怕她跟别人结婚了，我也会抢回来。何况，当年只是个很小的误会……” 我的心猛然一缩，“什么……误会？雪淞怎么说的？” “还不是因为简一凡那个奇怪的老妈，找人说她命不好之类的谬论，mama就信了，奶奶也知道了，我没办法，只能说结婚的事等等再说。雪淞不想让我们家里知道她怀孕的事……总之，反正，没想到……” 当年，是这样，又不仅仅是这样……我心里此刻翻江倒海般…… 如果，当初…… 人与人之间的磁场是很奇妙的，不仅是男女之间，女孩之间也是如此。 能成为好朋友的人，第一次见面就会互相发射看不见的小雷达。 第一次见到雪淞，我就很喜欢她，那种很想和她成为朋友的喜欢。 女孩子之间的友谊有很多种。 有一种是比男人间的兄弟情义更坚韧更牢不可破的，彼此珍视、彼此包容，甚至希望对方比自己更幸福。就像雪淞和向丹丹。我很羡慕她们那样的感情，这也是为什么雪淞走了，我们两个丹丹就再也做不成朋友的原因。有时候友情比爱情更容不得沙子。 还有一种则是不稳定的，可以一见如故却无法无话不说，不得已的时候友情也可以被放弃。就像我和雪淞。女人之间的友谊多数是脆弱的，尤其是其中牵涉到男人。没错，就是因为简一凡…… 我知道简一凡喜欢雪淞，这是第一次见面就亲眼看见、亲耳听见的。但女孩总是容易看上专情的男人，而且他恰好是我喜欢的阳光帅哥那一型。 机缘巧合，mama和康阿姨成了朋友，康阿姨很喜欢我，当然，也可能是相对雪淞来说，她比较满意我的家庭。听说她跟雪淞见面很不愉快，被雪淞下了面子。所以我尽量乖巧，讨她喜欢。 为了留在未城，简一凡答应跟我谈恋爱，前提是我答应他只是做给家长看看。但我没有隐瞒我对他的好感。我当然不可能是什么矢志不移的现代痴情女，我给自己的期限是半年，如果半年搞不定他，就放弃。不过，我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潇洒。 其实我也知道他妥协的一个重要原因是，雪淞跟我哥哥在一起，这样一来，他可以名正言顺地经常看到她。当时我想他先遇见雪淞，雪淞很招人喜欢，喜欢上了这也很正常。反正雪淞对他从来就无意，他经常看到雪淞和我哥哥在一起，早点死心也好。不过，我还是低估了他的用情。 长斑好，还是长痘好？标准答案是：都不长最好。简一凡答对了，他说：还是雪淞最好，既没斑也没痘。明明早就知道的事实，可那一刻我的心突然就像未城的冬天一样又冷又涩、灰暗无比。 我哥解围，说雪淞包的饺子像金元宝，简一凡说：饺子包的好看的女孩子最有福气。我知道，他是故意这样说，因为那段时间我很主动，步步紧逼，因为快到半年了，我想给自己一个继续下去的理由，我不想放弃，就是不想。 我扬长而去，其实也只是走到小区门口，没出息地等他出来，我知道他们一定会赶他出来追我的。可我眼睁睁地看见他开了车子出门，眼睛连四处扫一下都没有。我气得打了辆车在后面跟着，结果他……直接开回了家！ 本想掉头而去，可我不甘心，我不想扮乖巧了，那一刻突然想抓他大吵一架！他居然没关门，听见里面有人说话，原来他mama来了。我开门换了拖鞋，在客厅听见房间里传来谈话声—— “去哪了？跟丹丹出去了？” “嗯，去雪淞家包饺子，饺子还没吃到嘴里呢，申丹生气先跑了，我也被赶出来了”。 “干嘛去她家啊？丹丹当然不高兴，她可是知道你们以前的事”。 “什么事啊？我倒是想有，人家看不上你儿子！”我听到简一凡叹了口气。 “真没出息！那丫头看着就没福相有什么好的，你还惦记她呢？” “惦记……唉，也是白惦记，我看她跟申墨感情挺好的，如果她能这样得到幸福我也高兴”。他的声音有些无精打采。 “这话可别让丹丹听见！听丹丹说，你连她的手都没拉过，有这么谈恋爱的吗？” “你们真无聊，连这都交流。我想谈的恋爱您不支持，您支持的我也得有个适应过程对吧？我拉着她的手心里却想着别人，对她也不公平对吧？” “人家都谈恋爱了，你不是眼睁睁看着吗？还想着她干吗？真被你气死……” “谈恋爱怎么了，又没结婚，我想想又不犯法，我就想！我看着她就开心，每次去她家，一屋子人我都看不见，眼里只有她一个，我做梦都盼着他们分手……妈，今天看她包饺子手都冻红了，我多想过去给她暖暖啊，可……” “啪！”不知道康阿姨那一巴掌是打在他的脸上、手上还是哪里，我只知道我的心里也被狠狠地甩了一巴掌……悄悄换了鞋离开，出了门吹了冷风才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每个女人都会遇到自己的一个劫，简一凡就是我的劫。我交过的男朋友，应该也有五、六个吧，可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每次都是我给他们脸色、故意吊他们胃口、主动开口甩他们…… “雪淞，你从没喜欢过一凡吧？”第二天我找到她，就像个没风度的醋坛子一样。 “我保证”，她有点诧异。 “可要是他对你还念着旧情呢？” “旧情？丹丹，你太夸张了，我们若是有什么，也不过是他始终有丝愧疚而已。简一凡很优秀也很单纯，你眼光不错”。雪淞说的很诚恳。 “愧疚？因为你一直不肯原谅他？雪淞，既然你已经不怨恨他，能不能当面解开他这个心结？”我也多么希望他真的仅仅是因为“愧疚”啊。 “其实……”她有点为难。 “其实什么？雪淞，你不希望我们也幸福吗？” “你哥哥觉得我插手你们的事不合适，我呢，有件事，我很犹豫要不要说，其实我对简一凡一直是迁怒，我知道当年不是他的错，但我更不愿意承认另一种可能……”雪淞的表情似是很痛苦。 “什么事？能跟我说吗？”我很期待，就像知道那可以“解救”简一凡一样。 “我出生的那一年，外公生了场重感冒居然没抢救过来就过世了，外婆本来就一直有眼疾，伤心之下哭得失明了，在那年的最后一天也去世了。当时有算命的说我命硬云云，我妈是最讨厌这些歪理邪说的，把那算命的骂了一顿。可是我15岁那年生了场病，中西医都看了，打针吃药折腾了半个多月都不见好，我小姨找了个据说很神的大师给我看，那大师神乎其神地说了一大推，大意就是说我命里该有那么一个‘坎’，家里人当然就着急有什么法子破解，结果那人就要了一笔钱，说是要用来买若干种物事敬神之类的，还需要我的一件红衣服，说是他带去烧了，做个法事就解了。我mama去拿了我最喜欢的一件红外套给他，我当时心疼那件衣服，就顶撞了那位所谓的大师几句，说他招摇撞骗，那人就说我命里带着这个气那个气什么的，告诉我mama少给我穿红的，否则难免还有劫数……我觉得他是恨我骂他，就咬牙切齿咒我呢，也没当回事，不过我妈后来倒真的很少给我买红衣服了。再后来我父母出事了，那天我刚好穿了那件红T恤。你知道吗？VC加海鲜的确会中毒，理论上也会致命，但真正这样的实例太少了……我那时候在崩溃边缘，一切也许是巧合，但我没法摆脱那个魔咒，也没法去跟别人去说，唯一能够迁怒的人就是简一凡，虽然知道这也跟他没关系。我是不相信这些没边没沿的东西，但我知道有时候所谓命运又是野蛮强悍的，所以我开始远离跟我至亲的人。爷爷奶奶很疼我的，但我以怨恨爸爸对不起mama的理由疏远他们。小姨也对我很好，但我上大学以后也很少回去，其实我很喜欢表弟，但却故意说他是rou食动物庸俗不堪……”雪淞的表情淡淡的，却又透着深刻的悲戚和孤独。 “天呐！雪淞……” 她安抚地拍拍我，强作笑颜道：“把你的美式表情收起来”。 “那……我能跟简一凡说嘛？” 她点点头，“如果我相信命运，那么命里该出现的总会出现，跟他没关系。如果我不相信，那就更扯不上他。现在我被幸福救赎，终于可以放下这沉重的心事。告诉他希望他得到解脱，而且，我相信，他不会说出去。丹丹，我希望这件事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连向丹丹我都没说，我不想家里已经离去的人还被好奇、被叨扰”。 我重重地点头，“放心吧，我发誓不会说出去”。 当然，后来我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