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洗心茅舍
又在路上行了三日，众人将两个车夫都遣散了，由杜九客串起车夫的角色，岳小钗也和杜九坐到一处，以便在前引路。一路上，马车在山道上越行越速，山道越走越崎岖，车身颠动剧烈，其他人倒是没事，只是萧翎身体虚弱，脸色苍白得可怕，钱玉连忙一掌轻拍在他顶门xue，灌入一道真气，令他胸中恶感顿消，萧翎吐出一口气，感激地看了钱玉一眼，钱玉也不说话，只是笑了一笑。 只觉突然间，马车停了下来，岳小钗掀帘而入，对钱玉等人低声说道：“洗心茅舍已经到了，还请大家不要喧哗，以免激怒了洪老前辈。” 众人都依次跳下马车，抬头看去，只见远山凝翠，峰岭起伏，不远处一丛修竹中，露出来一间茅屋。 岳小钗引着众人向茅屋行去，绕过翠竹，到了那茅屋前面。 只见柴扉紧闭，一片寂然。 岳小钗举手在那柴扉之上，叩了两下，肃然而立。 足足等待一盅热茶工夫，才闻那室中传出来一个苍老低沉的声音，道：“什么人？” 岳小钗道：“晚辈岳小钗。” 茅舍中又传出那低沉苍老的声音，道：“洗心茅舍向来不许他人涉足，你带了什么人来？” 岳小钗急急说道：“是几个武林朋友闻听家母逝世，特来吊唁，万望老前辈看在亡母份上，破例……” 只见紫扉呀然而开，一个自发萧萧，手握着竹杖，枯瘦如柴，一脸皱纹，紧闭双目的老妪，当门而立。 岳小钗放恭恭敬敬对那老妪拜了下去。道：“叩见老前辈。” 那老妪任由岳小钗拜伏地上，也不叫她起来，只是冷冷的道：“洗心茅舍百丈之内都是老身划下的禁地，你让他们快些离去，否则休怪老身杖下无情。” 钱玉心中暗暗想道：这应该就是洪婆婆了，果然是好大的架子。 只听百里行一声长笑，上前两步，拱手道：“洪大姐，我们可是有几十年没见了。” 白发老妪紧闭的双目，霍然睁开，两道冷电一般的目光，扫视过在场的众人，最后集中到百里行身上，冷声道：“原来是你这个大魔头，你不在北海冰宫呆着，跑到中原来做什么？” 百里行脸色一变，沉声道：“洪婆婆，老夫称你一声大姐，无非是看在长眉大师的面上，你既然不识故人，我也不用和你攀关系了。” 洪婆婆冷哼一声，道：“我虽已久年不问江湖中事，但也不准许别人轻易踏入我划下的禁地，你也不用看谁的面子，你们如不肯离开此地，只怕今日难免会闹出流血惨剧。” 杜九在旁冷哼道：“你这洗心茅舍难道是皇宫大内不成？” 洪婆婆道：“一扇柴扉，几间茅舍，虽非皇宫大内，然未得老身允准，当今武林之世，大约还没有人能够进去。” 杜九冷笑一声，道：“我就不信。” 钱玉连忙拦住了杜九，上前拜见道：“小子钱玉拜见洪老前辈，前辈乃世外高人，今日得见，实是三生有幸。” 洪婆婆神色冷漠，凝立不语。 钱玉脸皮极厚，见她不理自己也不觉得尴尬，接着道：“晚辈等不知前辈的规矩，误入禁地，先向前辈赔罪。” 洪婆婆突然道：“你既然自知有罪，那就受我一杖。 （本章未完，请翻页）”说毕一杖点向钱玉，百里行早已戒备，见此情景忙使出一招移形换位，左手将钱玉拉开，右手一掌击向竹杖，洪婆婆的竹杖倏忽一转，避开他这一掌，再度点向钱玉。百里行大怒，双掌齐发，洪婆婆只觉两股霸道绝伦的掌力向她逼来，再也不容她避让，只好右手挥杖挡住百里行的右掌，左手与百里行对了一掌，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两人各自后退了几步。 洪婆婆只觉掌心一寒，刺骨寒气直从掌心涌入经脉，冷哼一声，道：“如此阴寒的武功，不愧是魔头！”手中竹杖疾击而出，快如流星。百里行只见得一片杖影铺天泻地而来，忙就地纵身一跃，幻出五道身影，与之周旋。 两人越打越快，旁观众人只看到杖影人影交杂，根本看不清楚招式变化，萧翎身体最弱，被四溢的罡气吹得东倒西歪，幸得岳小钗在旁护持，才没有被罡气所伤。 钱玉集中全副精力注视两人的打斗，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两个绝顶高手的打斗，恨不能看清楚二人交手的每一个细节。绝顶高手果是不同凡响，一身功力完全施展开来当真是惊天动地，以自己现在的功力，恐怕连他们全力的一招都挡不住。 百里行每一掌使出，众人都感觉到一股强猛无比的寒气迎胸扑面而来，直让人身心打颤，几欲窒息。洪婆婆的竹杖迅如闪电，每一杖都是呼啸而出，力道竟也丝毫不弱于百里行。 百里行与洪婆婆激斗了数百招，都未分出胜负，竟是谁也不能奈何对方，突地杖影人影一收，二人相隔两丈距离，凝神对视。通过刚才的交手，两人都察觉出对方武功高绝，不在自己之下，倘若再打下去就会变成生死之战，为了一点意气之争，似乎不太值得，所以两人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罢手。 只听百里行清冷的笑声响起：“不想你隐居在此，倒也没有落下一身武艺。” 洪婆婆低沉的道：“你这魔头的功夫倒似不在昔年的十大高手之下，只可惜‘他’陷身禁宫，不然哪容得你在世间逞威。”不待百里行接话，又问道：“这个娃娃是你什么人？” 百里行道：“是老夫爱婿，你洪老婆子一大把年纪了，还对一个少年出手，当真是有**份。” 洪婆婆冷笑道：“老身只是见这小娃娃如许年纪，便学得上层内功，有心试试他的身手，谁想你这魔头竟存了和老身拼命之心。老身就奇怪，以你的为人，何以会如此相护一个少年，原来他是你的女婿，那就难怪了。” 钱玉唯恐岳父大人又要和洪婆婆动手，抢步上前，恭敬的道：“洪老前辈武功精妙绝伦，岳父大人是担心晚辈，所以才误会了前辈，晚辈愿代岳父向前辈赔礼。” 洪婆婆看了他一眼，道：“你年纪虽小，却没有养成骄矜之气，比你那岳父懂礼数多了。” 钱玉怕百里行闻言心火又起，忙道：“老前辈误会了。” “老身如何误会？” “岳父大人时常对晚辈提起老前辈，并对老前辈的武功人品十分钦佩。” 洪婆婆嗤笑一声，道：“这个魔头怎么会对老身钦佩有加，你这小娃娃休得在此巧言令色。” “晚辈绝非信口雌黄，岳父大人的确很佩服前辈的武功和人品，不过，晚辈原本并不相信。” “哦？”洪婆婆略为好奇的看着钱玉。 （本章未完，请翻页）钱玉不理众人好奇的目光，对洪婆婆道：“晚辈年少，孤陋寡闻，并不曾听说过老前辈的英俠事迹，是以对岳父所言未敢深信。但今日来此，晚辈却才知道岳父大人所言不虚，老前辈的武功人品确实值得我们敬佩。”他顿了一下，接道：“咱们先说老前辈的武功，适才老前辈和我岳父一番比斗，当真是绝世高手的风采，岳父曾跟晚辈提到过老前辈你的流星飞云剑法，称许你的剑法是当年武林中的第一快剑，不想老前辈竟能将剑法融入到竹杖之中，运用之妙实在让人叹为观止，不由得晚辈不佩服。” 花花轿子人人抬，没有人不喜欢听奉承话，区别只在于你能否把准对方的脉搏，洪婆婆也不例外。她嘴上道：“你这娃娃少给老身灌**汤，老身可不吃这一套。”脸色已大为和缓，心道：这娃娃小小年纪，如何能知道我昔年的成名绝技流星飞云剑法，定是百里行时常向他提起，不想这魔头还很敬重我，方才我对他那般冷语讥讽倒是不该。 只有百里行在一边听得目瞪口呆，心里对钱玉编瞎话的能力又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 钱玉接着道：“再说人品，前辈一介高人，不肯在武林中争名逐利，也不贪图世间荣华富贵，居住在如此简陋的住所，品行高洁，实乃我武林中人的典范。”说着，他向后一指，道：“这丛翠竹就是前辈人品的证明。” 众人都随着他的手指看向那丛翠竹，感觉这眼前这些竹子和平时看到的竹子也没什么不一样啊。 钱玉缓缓吟道：“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一诗念毕，众人全都沉浸在翠竹气节凛然、坚忍不拔的意境之中。洪婆婆静静的站着，不动不言，只是细细的品味钱玉所念的这首诗，只觉得这首诗完全是自己性格为人的写照，令她想起自己当年为情所伤，隐遁避世，在无数的岁月中，一个人面对着茅舍、竹林，孤影单吊，又有谁能了解自己的苦衷呢？忍不住念出声来：“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众人闻声都看向洪婆婆，只见她两行老泪顺腮而下。 洪婆婆自知失态，忙转过身去擦干眼泪，缓步上前，对钱玉道：“多谢小兄弟，只此一诗，解开了老身数十年之心结。”又转向百里行道：“刚才多有冒犯，还望尊者海涵。” 百里行是典型的爱面子的人，别人给他面子，他也一定会给别人面子，当下道：“洪大姐客气了，刚才老夫也有不是之处，些许误会就此揭过不提。” 洪婆婆仰天长叹一声道：“尊者好福气，有这么个好女婿。” 百里行一面谦让，一面掀着他雪白的胡须，这已经成了他的招牌性动作，每当高兴时总要显示一下他的胡子。 岳小钗惊奇的看着钱玉，没想到如此难缠的洪婆婆，竟被钱玉三言两语就哄住了，只觉这少年文武双全，能诗会算，简直就是一个妖孽。就在她愣神的功夫，洪婆婆的声音传来：“小钗，你带他们进去吧，云姑的遗体，就在西厢之中。老身破例允许你们在舍内停留一个时辰，云姑的遗体你们也带走吧，将她好好安葬。” 岳小钗下拜道：“多谢老前辈。” 洪婆婆摇了摇头，不再说话，自顾自的回身行过柴扉，快步进入正厅不见。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