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杏姑娘（二）

    我笑着给mama斟了酒：“mama疼了我姐俩九年，我再不懂事，又哪里对得起mama？”说话间，不但mama的，自己面前那一杯也倒满了，然后自顾自的端起来，一饮而尽。

    “啧，棠儿，”mama万分满意的看着我，并用胳膊肘撞了撞虚弱不堪的jiejie，“别怪mama偏心，杏儿只要一挂牌，保准比你当日还要红火！”

    jiejie不说话，只是低着头，掩着口咳嗽个不停。

    我在这样的地方长大，自然知道怎样哭好看，怎样笑撩人，这些都是师傅手把手教过的，足足学了九年。

    此刻，我用了十足的功夫做这些事儿，还能得不到mama的一句称赞？

    “既然如此，有一件事儿，求mama依我，”我擦了擦嘴角的残酒，紧挨着mama坐下，“若我真的成了头牌，求mama放jiejie从良嫁人。”

    我话一出口，jiejie立刻抬起头看着我，那双泪眼里满是心疼，又满是期盼。

    mama则不动声色的慢慢把杯里的酒喝干，扭捏道：“你jiejie才挂牌两年，虽然近些日子身子不甚好，也有不少富家子弟记挂着，来了咱百花楼后，点着名的要你jiejie陪着，哪怕不陪酒，不服侍，他们都是愿意的，还心甘情愿的掏出大把的银子……”

    “这才是放jiejie从良的好时机，mama可以待贾而沽，价高者得，说不定还能有个好价钱——若等jiejie的身子真的拖到不行了……”我的话只说到这儿，便不肯再提，只是再次挨近了mama的身子，小女儿般撒娇推她。

    “……好，再等个一年半载……”

    “哎呀……”我立刻捂着小腹呻吟，“mama，杏儿前些日子吃了酒，一时间意乱情迷，和袖云阁里的铭哥儿欢好……此刻身下奇痒无比……莫不是中了花~柳吧？”

    “你！”mama听我在这儿胡诌，气得双手一伸便推到了面前的桌子，上面的酒菜茶水撒了我和jiejie一身，“那铭哥儿连女子都不爱，怎会与你欢~好？！你身边从未断过人，又有什么机会跟谁欢~好？！又哪里来的什么花~柳？！！！”

    我随手脱掉了身上沾满汤水的衣裙，往地上一扔，身上只着肚兜小裤，千娇百媚的笑看mama：“不如，mama彻查一下，看看杏儿说的是真是假。查清之前……杏儿左右还是要这么说的。”

    “你个小sao~蹄~子！”mama这回真的被我气着了，几步冲到我面前，掐着我的脖子把我推到床边，“老娘管这百花楼二十年，还没有谁敢这般跟老娘叫板！你今日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这样威胁老娘？！我割了你的舌头，还会怕你这样跟客人乱说？！”

    我脱的后背抵着冰凉的床栏杆，硌得我生疼，可我知道，此刻我能做的表情只有一个，那就是笑：“谢mama成全，还请mama再把我们姐俩吊起来打，丢进猪圈里跟猪同吃同睡，或是把调教房里那些东西统统在杏儿和jiejie身上都试过一遭——左右是个死，最多生不如死，当初我娘走的时候，就想用剪刀捅破我们姐俩的喉咙来着，我姐妹俩多活了这九年，早就够本了。”

    “好！你别跟老娘逞英雄！”mama被气得发疯，手上的力气也大了些，“老娘此刻便成全你！”

    我脖子上的血管被mama掐得几乎爆裂，脑子也似乎有些迟钝空白，我渐渐听不到mama在说什么，只隐隐看到jiejie立在mama身后捂着嘴哭，两个丫头架着她，不让她动，也不让她坐。

    “太好了……”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从嗓子眼儿里发出来，“我终于等到了这一日……”

    我还想再说些狠话，那眼皮却仿佛有千百斤那样沉重，让我想睁都睁不开……这屋子，这里的人，这里的人发出的各种各样的声音，也离我越来越远……

    等我混混沌沌的醒来，自个儿正躺在自己那张绣床上，身边坐着低头拭泪的jiejie，床下是服侍我的丫头小荷在走来走去。

    “meimei……”jiejie见我醒了，那双泪眼立刻亮了一亮，随即趴在我身上大哭起来。

    我怎么了？

    我心里头想着。

    是被mama用什么东西刑罚过了吗？

    可是，我全身上下除了倦，倒觉不出一点儿疼来。

    “怎么啦，jiejie？”我用尽了力气咧着嘴对她笑，“你这又是哭什么呢？”

    “傻meimei……以后不许再这般拼命……”jiejie哭得越发厉害。

    我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被子里的自己，全须全尾，连脚趾头都在，便挣扎着坐起来，jiejie和小荷见了，俱过来扶我。

    待我坐好了，便对着jiejie笑：“好，我再不这般拼命。”

    “当初，你若没醒，就由着娘用剪刀捅死咱姐妹……倒是最好……”jiejie又低下头拭泪。

    “谁说的？活着就是好的，”我苦笑，“别人让咱们死，咱偏要好好的活着。”我见她还哭着不停，便抬头擦干她的眼泪，扬臂抱着她，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你信不信？mama肯定会答应我的条件，放你从良嫁人——她不会真的把我怎么样，也不敢对你怎么样。”

    “我信，”jiejie哭得越发厉害，“你昏迷不醒之时，mama已经对我说过，只要有人出得起那银子，便会放我从良——将军府的小公子也跟我说了，无论花多少银子，他都会赎我出去。”

    “瞧瞧，”我这才真的开怀而笑，“我强不过她，却狠得过她；她不要脸，我却不要命。”

    我这样有恃无恐，是因为这样的心思，我暗暗揣了两年。

    从jiejie被逼着挂牌接~客开始，我便想好了今日这场戏。

    当时我便知道，两年之后，mama还会来要求我，我若有一点儿不愿意，她便会故技重施，用jiejie来威胁我。

    她说了，我懂事，她知道，jiejie也知道，便是这个意思。

    所以，这两年里，我拼了命学好该学的一切，样样拔尖儿，事事过人，加上爹娘生给我的这副皮囊，我自认两年之后，自己将成为最好的货物，让mama舍不得放手对付。

    当然，她不是舍不得我，是舍不得我这件货物，将会给她带来的金银，和百花楼的红火。

    今日，我终于做到了。

    虽然我逃不过这命运……可是，我的jiejie，终于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