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辛辣之道

    螯封嫩玉双双满，壳凸红脂块块香。

    方德秋归来的时候，正是未时，太阳火辣辣地，庄家上的空气氤氲着晃动，似乎都睁不开眼。

    比预定的时间晚上了一天，唐氏前一晚都没能合眼，担心出了什么事儿。桃花见状也很自责，母亲自从上次海溢后便对大海有种畏惧。

    方德秋热得满头大汗，后背凝出了一层盐霜。顾不得喝唐氏递上的绿豆汤，便赶忙把一个个硕大的箩筐从车上抬下，搬进了老宅的院子里，放到阴凉的树下。

    “爹，快擦擦汗，累坏了吧。这些东西好买吗？”

    方德秋坐在石凳上，接过女儿递来的汗巾擦了一把脸，在咕噜噜灌下了媳妇端上来的绿豆汤，小儿子在一旁干什懂事地扇着扇子，方德秋舒心地叹了一口气。

    “都谈妥了，这些小虾小蟹的海边多得是，因为卖不出去，一般都不往城里拉，听说我要收，价钱给的特别便宜。我找了几户，最后在一个姓陈的老爷子那说好了，以后他帮着咱们收，半个月送过来一趟，这虾是一文钱一斤，蟹的个头都是小的，统统八文钱一斤，他来回地给咱们送，一趟大概各两百斤，每趟再另给他一百文的食料钱就行。这不，为了找个合适的人家，多耽搁了一天。”

    “爹，你真厉害！这价钱可比集市上差不多便宜了一半儿，而且还能定时定量的！”桃花开心地摇着方德秋的胳膊。

    得到了自家女儿的大力赞扬，方德秋也很得意：“那是，我姑娘要，她爹就得给办到才行啊。”

    虾蟹放在院子里，总不是办法，唐氏当即就去找了张氏李氏她们几个，坐在村南的水井边上便开始收拾了起来，唐氏也跟着一起，等她们每收拾好一盆，唐氏便拿过来仔细地检查下收拾的是否干净，干净的直接上称计数。虽然几人的热情都很高，但是虾蟹的个头儿都很小，卯足了劲儿收拾，在日落前每人也只收拾出来二十来斤，领了钱便回去了。

    唐氏把收拾好的先拿回家腌上，其它的也用加了盐的井水冰上，说好了第二天一早接着收拾。

    方老三家的桃花又琢磨出了新东西，用虾和螃蟹做酱，给他们家收拾虾蟹就能得到丰厚的报酬！

    一夜之间，这个消息就传遍了村子。

    第二天一早，十几个媳妇婆子便来了桃花家，唐氏有些发愁，都是乡里乡亲的，拒绝谁都不好，几百斤的虾蟹又用不上这么多人。

    桃花出了主意，要来干这个的都得自己带盆，得是家里洗菜做饭用的干净盆，大家都一起收拾，收拾得又干净又快的，直接留下接着做，以后也由她继续干。

    收拾得太慢，不干净、浪费的人按重量给了工钱，直接送走，由唐氏和桃花返工，以后也不必再来了，大家都在看着，也不会有什么怨言。就这样，还没到酉时，四百多斤的虾蟹就都被收拾好了。

    这个工钱赚得轻松，将来还能再来，村里都传着方老三家真是今非昔比，唐氏之后在村子里的也更被人看重了三分。从前因为唐氏人好又不爱传闲话人缘也不错，但是现在却更被村里的女人所接受，见面打招呼更热情，干活儿时碰见了顺手帮把手，小圈子聊天也愿意把唐氏容纳到里面来。也许村里的女人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那种细微的关照和讨好。

    方家，听说了桃花家有了这样的好营生，居然连想到没有想到自家人，冯氏又把方德秋叫来唧唧歪歪地说了一通酸话，她也看明白了，这个三儿子已然和自己离了心，自己再不能像过去那样理直气壮地撒气，还是得讲究一点儿方法。

    果然，听着冯氏半是怀念、半是伤感的一通回忆，又说了现在儿子和自己不亲近，不孝顺是多么的伤心，方德秋答应了下次再有虾蟹送来，一定让夏氏和菊花也去帮忙。

    但是对于冯氏让把酱料的生意也分给这头做的要求，方德秋沉思了一会儿还是拒绝了，即便是冯氏落了泪，也没有答应。背着冯氏的叫骂回了家，方德秋翻来覆去了半夜没有睡着，一旁的唐氏在心中叹了口气，破天荒地没有劝他。

    家里这边虾酱、蟹酱、韭菜酱的生产渐走上了流程，云天阁那边的反响也很是不错。宋人喜食羊rou，而火锅是最能品味羊rou鲜嫩的方法之一，只是略显了单调，远不如其他烹饪方法赤油浓芡的色味俱佳。

    云天阁的新蘸料，显然让平陵县的人重新认识了火锅。欧安易在把调料拿回去之初就约了常万昌来尝，爱吃的常万昌涮到停不下来，最后连汤也加了料喝掉。隔天便呼朋引伴来吃，云天阁的火锅，就此红火。

    这美味的酱料的出处自然也被打听了出来，对于来到家中买酱的人，方德秋都告诉人家已经和云天阁讲好，不会另卖，纵使将价格足足提高了一倍也不行。来人见方德秋一脸老实固执，实在是说不通，便也只好放弃。

    晚上对去城里忙了一天的桃花不无担忧地说：“他们在咱们这儿买不着，肯定就去自己做了，咱们这个酱的做法又不难，怕是以后怕是会不好卖吧？”

    桃花却毫不担心：“爹，没事儿的，咱们这酱也不是想做就马上做得出来，等到他们做出来了，酱这个东西，一家一个味道，大家早就认准了咱们家的最正宗。”

    各大酒楼买不到酱料，于是便回去自己研究制作不提。云天阁初试效果不错，更想在其他的店里推广，便要在桃花家大量进货，但是桃花第一批做得不多，更何况桃花压住了六成不肯出售，即便云天阁以一贯钱一斤的价格买。一时间云天阁的火锅被炒得火热，都说是一锅难求。

    欧安易见面就用折扇敲了桃花的脑袋，却也明白她的小算盘，损了她几句桃花也只是笑嘻嘻的应着。欧安易叹了口气，还是帮她筹备了新店的rou、菜上货渠道，借给了她两个聪明能干的丫鬟伙计。

    若说是之前存着讨好敬畏的心思，经历了开店的种种挫折，桃花倒是真心实意地觉得欧安易是个靠谱的好哥哥。

    之所以选在这个时候，桃花也是等着家中地里的辣椒终于成熟了，辛辣，这才是桃花敢把老本都砸上，在商铺林立的城里开店的底气所在。

    桃花家的菜馆“辛道”开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