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正确的时机
杜氏的桌上摆了一只耀州窑的莲花香炉，小巧的炉身上是三层的莲叶，包裹在中央的莲心位置是赤金镂空的小巧炉盖，雕刻着繁复唯美的花纹，微微地冒着白烟。 杜氏偏爱“女儿香”，说是喜欢那女孩儿为了买胭脂水粉而在胸前藏香的小小心思，整个屋子都飘着淡淡的香味，桃花又觉得自己好像是突然闯入了这个古色古香的房间，旁观审视着自己清晰简短、不带倾向地讲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是那个姜新柔先同嘉淑帝姬说起了你的？” 杜氏眉头微凝，直接就看出了事情的缘由。她同夫君一直都觉得，姜相这两年大肆同朝廷官员拉扯关系，要让所有人都同他站在一条船上的架势，让他们非常地不安。 更让人捉摸不透的是皇上的态度，他继位之后做了如此多的举措，每一项都能够称得上是解弦更张，然而却唯独对姜镇番没有任何的约束，甚至是欲与欲求了。 也许就皇上刚刚登基的时候，也许对姜镇番的忍耐是为了压抑野心勃勃的贵王同毅王，可是如今这二人一人被零敲碎打地架空了权利，一人更是直接被收了最危险的兵权，哪里还有什么原因让他继续去忍耐姜镇番，并且忍上多年呢。 然而，即便知道姜镇番的这种举动是最后的疯狂，当他找到自家门上的时候，唐家却是没有实力说不的。唐承法如今年岁已高。又能够再为这个家庭遮风挡雨多久？唯一的儿子毫无头脑，不知进取，还以为搭上了姜家的这艘大船就是找到了依靠。生怕抱得不够紧，却不知已经是风雨欲来。小一辈的两个孙子一个不争气，一个又不听话，杜氏也是无力再管。 只是如今姜新柔的这番举动，是不是代表了什么信号？杜氏不禁需要多想。 “桃花，你之前遇见过姜家这位娘子吗？她为何要为难你？” 桃花想了想，太常寺的事情还是不该说。沉思道：“并没有，姜家娘子身份尊贵。桃花又哪里有机会能够遇见？到了这儿住，这也是头一次参加这样的聚会，所有的人都陌生得很。 不过……之前表姐让我同小世子说情的时候他才拒绝了我，好像是碰见了嘉淑帝姬同姜新柔。还说了些什么，我离着远也没有听见，只不过看着情形……好像不太愉快。” 杜氏锐利的目光看向陈氏：“这是怎么回事儿？我不是同你说过了，恭郡王府的事儿就此作罢，你怎么还不死心？还将主意打到了桃花的身上！” 陈氏惊惶地站了起来，委屈地道：“媳妇知道，可是，可是老爷为了这件事情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就这么算了……总是不甘心。 再说了。桃花反正是去那儿正好遇见了小世子，这就是几句话的事儿，就算不成。也不耽误什么呀，我哪知道咱们家这位小姑奶奶几句话就把人家给惹急了？” “愚蠢！” 杜氏的手拍在了桌子上，震得上面的茶盏清脆地跳了起来，“这种事情本来就不能勉强，就算是成了，也未必能有唐家多大的好处。你们几次三番地上门自讨没脸不说。还让桃花去同一个孩子说，人家会怎么想？只会觉得唐家的人下作！” 杜氏被气得直喘。米mama在一旁小心地轻抚着杜氏的胸口，轻声劝老夫人保重身体。 杜氏看着陈氏满不服气的脸色，摇了摇头，不愿再去看她。 “桃花，那庄子的事儿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我就是觉着，已经莫名其妙地得罪了嘉淑帝姬，总要想点方法圆回来才好，再说了，反正嘉淑帝姬感兴趣，你情我愿的，利用一下她的权势同名气不是更好吗？” 桃花此言一出，陈氏在旁边惊得吸了一口冷气，唐秋云则是轻轻地嗤笑了一声，倒是杜氏听见了桃花这满不在乎的语气，露出了一丝笑意。 陈氏见杜氏全然没有斥责桃花的意思，忍不住开了口：“桃花，那可是堂堂帝姬，你哪来的胆子敢‘利用人家’！就不怕这一家老小都跟着你遭殃！” 桃花偷瞄了一眼杜氏，见她对陈氏的话皱了皱眉头，便更加放下了心来：“舅母大概还不知道吧，桃花当初从买三文钱一个的春花饼，到如今这金丝魅越卖越红火，还从来没有看走过眼呢。 这个庄子也是……家中深思熟虑过才决定买下的，加上各方各面的准备，开业以后肯定是要红火的，我敢肯定。 再说了，就算是我们做得不好，没能让嘉淑帝姬满意，我也已经说得清楚了，我是方家的女儿，这个庄子是我爹开的。嘉淑帝姬也说了，如果我不能让她满意，我家的买卖就别想再做了，不管怎么看，好像都同唐家扯不上关系啊。” 陈氏转过头去，看了一眼有些心虚的唐秋云，紧紧地抿上了嘴，不再说话了。 杜氏听了桃花的话颇有些欣慰：“看不出来，桃花小小年纪倒是很有志气和胆识啊，据我所知，这个庄子如今已经是你们赔上了全部身家的了，怎么，就不怕真的开不成了？” 桃花自信地一笑：“做买卖总是要赚钱的，要赚钱就得让客人满意，嘉淑帝姬也是客人，到时候又会特意招待她，如果仍然无法让客人满意，那我看它将来也是赚不了钱，不开了也罢，早作打算还能多省下些。” “哈哈哈，不错，说得有道理！那嘉淑帝姬虽然平日里天真烂漫，看似喜欢胡闹的。但是能到如今依然圣宠不衰，证明也是个心思缜密。懂得见好就收的。 今日她当众同你相约，到时候自然不会刻意为难你，你只要大面儿上不错。她便不会找你的麻烦。若是当真做得好，倒是有大大的好处。今日你赚便宜了，‘利用’得不错！ 不过……下个月便开张，你们的银钱可还紧张？若是不够，用不用外婆也给你出上一些呀，不走公账，就是外婆自己同你合伙儿。” 唐秋云听了杜氏的话不甘心地想要回嘴。却在陈氏的瞪视下悻悻地闭上了嘴，陈氏阴沉地看了一眼认真思考的桃花。没有出声。 “之前听爹爹捎信儿，说是钱都还够用，就不麻烦外婆了。虽然桃花觉得这件事儿定是能成，却也还算不上是十拿九稳。我想还是不要牵扯上唐家比较好。” 桃花想了想，唐氏的反应同她之前预料的差不多，原本她也是预备从杜氏那里要上一些银钱，毕竟如今庄子渐渐接近完工，虽然有徐胜春将控制成本当成了一项新奇的挑战再做，省下了大笔的银钱，可是工程量摆在那里，再加上已经开始买人培训，当真是花钱如流水。 但是既然有了唐推意的帮忙。桃花便决还是不要牵扯进更加复杂的唐家之中了。 杜氏听了桃花的话，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也没有勉强于她。 本以为就这样让风波过去。没想到陈氏却突然又开了口：“桃花，听说你今日是坐你表哥的车回来的？为何不坐云儿的，偏要去找意儿？你的年龄也是不小了，怎么还如此不知……”陈氏看着目光锐利如刀看着自己的杜氏，将“检点”二字默默地咽了下去。 桃花稍微纳闷了一下，府中的下人都知道自己是被唐秋云给扔下的。怎么陈氏却不知道？不过她问得也刚好，桃花的眼睛一亮。今日受了这么多的气，正愁这个黑状要怎么告呢。 桃花深吸一口气，眼中凝满了委屈，本还想来一个“西子捧心”的造型，但是考虑到自己方才颇为霸气外露的宣言，还是改成了略带倔强地眼神。 “桃花本不愿意说……但是没想到舅母是这么看桃花的啊…… 今日宴会结束之后，桃花便去找表姐想要一同回家，谁知道表姐根本就没有等我，径直就已经走了。我在门口找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找到唐家的马车。我想表姐可能是走得急一时忘了，我们俩又不方便去街上拦马车坐，就只好在门口等着了。 之后其他人也都渐渐地出来，不少人在看我们的笑话，二表哥正好这个时候出来了，他就把马车让给了我坐，自己同朋友一道走了。” 桃花故意在陈氏的屋里没有解释与申辩，就是等着在这会儿说出来啊，告黑状嘛，这会儿变成了是桃花的天时地利同人和，自然是一击即中。 “娘，祖母，不是的，我在门外等了桃花许久，她都不曾出来，我想她定是因为今日的事情自己闹脾气呢，就只好先回来了，总也不好在姜家的门口一直等下去啊。”唐秋云赶忙解释道。 “我出来的很早的，找了表姐一圈又在门口等了许久大批的妇人娘子们才出来，好多人看着我笑……祖母同舅母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问她们啊。”桃花委屈地说。 杜氏的眉心猛地一跳：“被许多人看笑话？” 唐秋云赶忙说道：“那可能是表妹没有找到我吧，看看便看看吧，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在那里面也都是见面了……” 唐秋云看着陈氏黑下去的脸色，话音越来越轻了起来。 杜氏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你以为他们看的是桃花的笑话？她们看的是你的，是我们唐家大姑娘的，连自家的表妹都容不下。 你以为你定亲了就能如此肆意妄为了？平日里再规矩，再小心又能怎么样？都是虚的，这才是实打实的丢脸面！” 陈氏看着女儿脸色发白，又有些心疼了，小心地问着杜氏：“孩子还小，也没有经过什么事情……您看这事要怎么办才好？” 杜氏只能叹一口气：“明年就要嫁人，还小吗？你就是这样惯着她……咱们家的孩子就是太少了，才养成了她这么不管不顾的脾气，你以为你是为她好？你这是害了她！” 陈氏听到杜氏暗指自己不肯给唐丰衍纳小，子孙不丰的话，暗暗地咬紧了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