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金莛
贾赦是块什么料,没有人比楚夫人更加清楚了。 他虽说做不了什么大恶,可也不能奢望他做出什么成绩。若不是有自己在一边兜着,他还不知闹成什么样子呢。 贾家的祖宗用命换来的爵位,每一代都要按例降一等。如今是侯府,到了琏儿那一代,就变成了伯。她要尽所能的为琏儿抓住所有可能的助力。 例如,林如海。既是自家的姻亲,又是皇上面前的能臣。 事实证明,林如海在江南做的很好。 他已经在盐课的位置上呆了六年,皇上既没有褒奖也没有下罪。这就足以证明林如海已经基本控制住了江南的局势。 楚夫人不是一般的深宅妇人。 她从小生于官宦世家,又是侯府当家主母。对这种政治上的事远比其他的女人看的透彻。她一直和林家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让人既不觉得她有贴上去的嫌疑,也不觉得她冷落了出嫁的小姑。 只是,贾敏的身子不争气,先是多年不孕,好容易有了身孕,生下的还是一个女儿。 幸好林如海不在乎,疼爱女儿不说,对贾敏也是一如既往。等了几年,难得这么大的年纪又怀上了,谁知说没就没了。她自己还落下个病。 如今眼看着一年不如一年了。再这样下去,对两家的关系一点好处都没有。 楚夫人咬咬唇,吩咐陈mama:“回头你记得让陈管事再嘱咐一下福庆,姑奶奶的事莫要说出去。” “是,夫人放心,我省的。”陈mama表情严肃的点点头。 这事情说出去,第一个太夫人那里就说不过去。贾敏是唯一的女儿,还嫁的那么远,几年也见不到一回。若是被太夫人知道了,说不定也会添好些的病痛,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事还得好好谋划一番,楚夫人半响没出声,突又想到早上艾师傅来见她时身后跟了一个清秀的女孩子,转头朝陈mama道:“艾师傅带回来一个女孩子,说是徒弟的,也按刘先生的丫鬟一样,公中发月例银子吧。” “是。”陈mama赶忙躬身应了。 “夫人。”称心站在屋外喊了一声,“太夫人那边传饭了,姑娘们都已经过去了。” 楚夫人整了整衣裳,抬手抚了抚鬓边的碎发,带着陈mama走了出去。 她跨出门外,脸上早已不见了刚才的阴沉不定。她向往常一样笑着吩咐称心:“我带着如意过去,你呆在这儿看家吧。” ...... 艾金莛是江南绣坊首屈一指的绣娘。 年轻的时候仗着自己身体好,没日没夜的干活。如今人不过二十几岁年纪,眼睛就有些吃不消了,不能长时间的拿针,便转做了大户人家的针线师傅。 她老家扬州,过年的时候和刘若兰一样跟府里请了假,回老家去了。早上刚刚回来,见过了主母楚夫人,就赶着回来收拾东西。 府里自是有人定期打扫屋子的,只是自己带回来的衣裳包袱,还得要好好规制规制。她又不喜欢用丫鬟,便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收拾东西。 “金莛姐,我来找你了。”刘若兰笑着走进来,后面跟着端了托盘的芳庭,托盘里放着一壶茶和两个青花茶盅。 艾金莛忙起身招呼:“若兰妹子,快请坐。” 刘若兰也不见外,朝炕上坐了,让芳庭把东西放到炕桌上:“我特意等了一会儿才过来,你怎么还没有收拾完?可见带回来不少的好东西啊。” 芳庭替两人斟了茶,退到了一边。 “我们小门小户的,哪来的好东西。” “我刚刚可是看见了,大夫人的丫鬟锦裳来的时候带了两个大盒子呢!快拿出来。”刘若兰笑着打趣。 “是内造的点心,你没得过?喏!不是在那儿吗。芳姑娘去拿过来吧。”艾金莛朝屋子正中的桌子上努了努嘴,又拿起茶杯闻了闻,“你这才是好东西呢!你又回家拿你哥哥的好茶了吧。” “给我的点心我吃完了嘛。”刘若兰拿着袖子掩了面孔笑道:“嗳,你鼻子还真灵。这回不是我哥哥,这是我嫂子给的。雨前龙井,我特意拿过来给你尝尝。”
“那我就不客气了。”艾金莛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道:“不错。” 刘若兰夸张的睁圆了眼睛,叫道:“你这哪里是喝茶呀!人家是品茶,你这简直就是饮牛啊!” 芳庭拿了点心盒子过来,放在炕桌中央。听了刘若兰的话,抿着嘴直乐。 艾金莛也不在意,吧唧吧唧嘴:“嗳,这说来说去,不就是为了解渴嘛。我是个俗人,哪来那么多的讲究。” “好吧,就算是解渴吧。这可是雨前龙井,你一口喝下去就只说了一句‘不错’?”刘若兰拿着茶杯呡了一口,一脸享受的表情。 艾金莛扑哧一声,拿手指着她笑道:“得了吧,你不过就是拿井水沏了杯茶给我。你要是用那梅花上落的雪,再不济你拿个钵去接些雨水煮熟了给我沏碗茶,我就好好品品。” 刘若兰险些把嘴里的茶一口喷出来,芳庭顾不得笑,赶忙把手中的帕子递过去。 “你,你,你……”刘若兰接过帕子,哭笑不得的看着她,咬牙道:“呸!还梅花上的雪,你做梦吧。你也就配喝井水。” 艾金莛笑眯眯的看着她,自顾自的拿起桌上的点心吃起来。 等刘若兰喘匀了气,拍着心口四下张望:“你不是带回来一个女孩子吗?人呢?” “那孩子没出过远门,我们从扬州连日赶路回来,休息的不好。我让她先去睡一会儿。”艾师傅从盒子里挑了一块糯米桂花糕,放在嘴里嚼着,说话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话说这内造的点心就是好,入口即溶,甜而不腻。 “你买回来的丫头?”刘若兰很好奇,艾金莛可是出了名的不用人伺候,连楚夫人要派个丫鬟给她,她都老大不愿意的。 “吓!我哪有那个享福的命。”艾金莛笑道:“那是我家乡一个亲戚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