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装病
依着江氏的意思，本就是个奴婢，用不着大张旗鼓的折腾。迎春找人择了吉日，把花轿抬到了朱九新买的一进小院子。迎春派了董顺过去帮忙，晚上董顺回来报说，朱家虽地方小些，东西倒也齐全，一应用品都是新的。朱九还特意买了个小丫头帮着干活，在院子里摆了两桌酒请了几个交好的同僚，倒也热闹。孙绍祖在一旁听了，待董顺退下去，向迎春道：“可有给她添些东西？” 江氏伺候他这么多年，功劳苦劳都是有的，自然少不了那一份。迎春笑道：“你放心，我给她置了一份嫁妆，另给了一百两银子的压箱钱，自是够的。” 孙绍祖点头，夫妻自歇下不提。 转过天来，东府里派人传了消息，说是贾敬昨天晚上没了。迎春赶忙张罗着往东府去吊唁，孙绍祖也派平安去营里请假，套了马车和迎春一起过去。 显靖伯府门前早已是搭好了白幔，灯笼也都撤换了。下人们都换了素净的衣裳，腰上系着一条白麻布。时值初冬，因有白事，来往的人本就不多，又特意压了声音不说话，整条街上都让人觉得萧条冷清。 迎春夫妻两个在二门上分开，孙绍祖去见贾珍，迎春则去了内院找尤氏。内院的丫鬟仆妇们也早就换下了新鲜衣裳，迎春进了正屋，见尤氏两边太阳xue各贴了一块黑膏药，正哼呦着和赶回来吊唁的惜春说话。张氏一眼看见迎春，忙招呼着让座：“二姑姑来了，快请这边坐。” 迎春忙走几步到了尤氏跟前，拿着帕子掩了鼻子哭道：“大嫂子莫要太过伤心，大伯父本就是拖着的。如今仙去了，倒也全了他的心。”虽说迎春对贾敬的死一点感觉也没有，可好歹还要装装样子。那帕子上不知被钱mama浸了什么东西，只往眼前一放便让人鼻涕眼泪一把一把的流。 尤氏也边哭边道：“是，确是这么个说法。只是我这身子不管用，稍忙一忙就力不从心了。蓉哥儿媳妇倒是能干，到底年轻，见的事少，今儿一大早我去求了太夫人。让你嫂子来帮衬帮衬呢！” 王熙凤来了？迎春忙四下看看，一边的张氏忙道：“因要摆茶待客，二婶婶到库房安排东西去了。西边府里的两位叔祖母这一半会儿就要过来，我这就要过去帮忙，怕是不能陪着母亲和两位姑姑说话了。” 迎春忙道：“你快去吧，不用理我们。”张氏行了礼快步退了出去。迎春这才转头问道：“太医不是说好歹能拖过冬天吗？” 惜春早就哭得一脸泪水，闻言道：“倒是呢。谁知昨儿晚上父亲说是炼了一枚丹药能治百病，吃了不到一刻就口鼻流血，待太医过去看，已是不行了的。”说完姑嫂两个又是一通大哭。 原来真是吃什么劳什子的丹药毒死的啊，迎春心中明了，这才忙劝道：“快别如此，等一会儿各府里来吊唁的就要到了，少不了会有夫人太太们，怎么也得见见吧。这样子如何是好？” 两人这才慢慢停了哭声，唤了丫鬟端水来洗脸。 贾敬虽是辞了爵的侯爷，可到底也是侯爷，发殡的事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好的。迎春连着几日往东府里跑，眼看着就瘦了下来，钱mama急的直跺脚，孙绍祖则直接下了禁足令。派人去东府跟尤氏说迎春病了，要在家养病。害得太夫人等人又派了人来看迎春，很是折腾了一番。 迎春气哼哼的半躺在床上，嘟着嘴骂孙绍祖：“都怪你，这都什么事啊，害得我在这儿装病装的这么辛苦。还要让祖母和母亲担心。”说着掀了被子就要起来，也不知是不是躺的太多，猛一起身只觉得头晕眼花，竟又扑通一声坐回到床上。 孙绍祖本来乐呵呵的听迎春骂人，见状赶忙两步走到床前扶住迎春关切道：“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可不是不舒服！装病装到真病了。迎春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有气无力的说：“还不是你让我装病，这下子好了，真病了。” 钱mama正端了一碗燕窝进来，刚好听见这个，忙啐了一口道：“呸，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好好的病也是瞎说的？”钱mama可是对孙绍祖这个让迎春装病的办法十分的乐见其成，谁耐烦天天往东府里跑，还是为了一个一共没见过几次面的什么伯父。 迎春见钱mama生气，忙撒娇道：“mama快来看看我，我只觉得头晕发热，浑身发软，胸口还憋得慌，喘不上气来。” 这下可真把钱mama吓着了，忙将手里的碗放在桌上，走到床边挤开孙绍祖，一把揽过迎春又是摸额头又是看眼睛的，折腾了半晌回头对站着一边的孙绍祖急道：“可不就是发热么，姑爷快请大夫来看看。” 迎春本来还在偷笑，听了这个吓了一跳，忙道：“不用，不用，我没事。” 可惜没人理她，孙绍祖听了钱mama的话，蹦起来就往外走，钱mama还在后头大声的喊：“姑爷不用请别人，就请太医院那个孙老太医就行了，只说是侯府的二姑娘，他定是马上就来的。” 直到孙老太医坐在床边抖着白胡子诊脉的时候，迎春还有点反应不过来，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不就是装了个病，怎么还闹成真的了。 孙老太医诊了左手诊右手，眯着眼诊了足足有半个时辰。惹得迎春沉不住气好几次都想凑近看看他是不是睡着了。孙绍祖和钱mama并紫陶鸳鸯几个丫鬟，全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孙太医。让迎春直觉得后悔刚刚胡说的那两句头晕气闷的话。 半晌，孙太医终于抽回了手，一手摸着胡子笑着对迎春道：“喜事喜事啊，太太这是有喜了。” 什么! 迎春呆愣愣的看着孙绍祖抓住一把年纪的孙太医不停的摇晃，傻乎乎的问：“什么？有喜了？阿迎有喜了？” 估计孙太医也不是头一次见激动的爹，一边被摇的七零八落的一边还能淡定的笑着：“有喜了，看脉象有一个多月了。” 一个多月？迎春摸摸小腹，好像这次的葵水确实没按时来，只因为最近事多繁忙也没注意，还以为是累的。迎春翘起嘴角，没想到装病还真装出病来了，虽然是喜病。 “哎呦。”钱mama立时老泪纵横的合掌拜佛：“哎呦，姑娘有喜了，小姐你看见了吧，保佑姑娘顺顺利利的生个小公子啊。”说着抹了把眼泪笑道，“对了，姑爷，得快些去那边府里报信，也省的太夫人夫人担心。” 孙绍祖早就放开了孙太医，坐在床边对着迎春傻乎乎的嘿嘿直笑。孙太医则拉了拉钱mama的袖子，朝那边努了努嘴，钱mama心下明了，这才乐呵呵的带着丫鬟们往外走，边走边絮絮叨叨的吩咐：“紫陶去派个小子回去报信，鸳鸯快去让秋娘做些滋补的汤水来哦，对了，福建的舅老爷那边也得去信，快让人往将军府走一趟....” “阿迎，我要当爹了。”孙绍祖傻笑了半晌，这才捧了迎春的手说了一句。迎春见他似是也不知道说别的了，不由笑起来点点头：“嗯，你要当爹了。” “那你说，是儿子还是女儿？”孙绍祖像每一个刚得知妻子怀孕的男人一样开始犯傻。 迎春乐得陪着他一起发疯，想了想道：“儿子吧。”想想都高兴，一个白胖胖的小子，穿着红肚兜虎头鞋，像年画里的娃娃一样。 “可是我觉得女儿好，白白净净漂漂亮亮的，就跟你一样。”孙绍祖开始憧憬有一个长得像迎春的小姑娘拽着他的衣裳喊爹的情景，越想越觉得高兴。突然又一拍手道：“要不就干脆生个龙凤胎，男女都有了，就像林家一样。” “呸！这也能胡说的，你说是龙凤胎就是龙凤胎呀。”迎春扑哧笑了起来，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夫妻两个在屋里嘻嘻哈哈的讨论着孩子的性别和名字，外头站着的袁氏脸色别提多精彩了。本来以为正经做了姨娘就抬高了身份，谁知还是跟个丫鬟没什么区别。还不如丫鬟呢，丫鬟还能往孙绍祖跟前站站呢，她反倒几天都见不着孙绍祖的影子。刚刚她听说迎春病了请了大夫来，乐得她差点燃香还神。忙忙的跑过来打算看看那姓贾的丫头到底病成什么样，结果竟然是怀孕了！那她想生个长子的念头不是一下子就打了水漂么？ 布氏倒是乐呵呵的就像是自己有喜了一样，站在她身边对着屋子里头大声道：“大人太太，奴婢来给太太道喜的。” 屋里停了说笑，过了一会儿才听见脚步声，接着就见孙绍祖掀了帘子出来朝布氏笑道：“你们太太要休息，你有心了，这礼就免了吧。” 布氏忙笑着行了礼，嘴里说着：“是是，也给大人道喜了，那奴婢就不打扰太太歇着了，这就回屋去给太太诵两部地藏经保平安。”说着果真带着柳儿转身回屋去了。 袁氏撇撇嘴，正要说话，孙绍祖已是转身回去了，院子里除了来来往往忙碌着的丫鬟们，只剩下她一个孤零零的站在门口，气炸了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