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来人
崔夫人吓了一跳，怎么刚刚哄的她去了分家的主意，这会儿又有了苗头。她连忙阻止了王夫人的喋喋不休，带着担心的表情道：“虽然你的难处我知道，可是说白了吧，我那个表弟家中不缺钱，就是几代都没出个当官的。虽说和我是亲戚，可到底出了五服的。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就想着把女儿嫁到大门大户里来。你这若是分了家。。”她看王夫人一眼，“说句不好听的，你们家政老爷也不过是个六品主事，珠哥儿也是个刚入仕的小官。如今虽说在这府里住着你不大痛快，可到底背靠大树好乘凉，人家可是奔着侯府来的。” 王夫人听得脸色变幻不定，可心里又不得不承认崔夫人说的有道理，她不甘心的插嘴道：“我还有一个做娘娘的女儿和一个做王妃的庶女呢！” 崔夫人哎呦了一声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何况你家大姑娘虽说是娘娘，可到底是深宫妇人，真有什么事一时半刻的也管不着你们。三姑娘倒是正头王妃，可也是嫁的老远。说到底不如做侯府的孙媳妇强！再说，人人都知道你家太夫人最疼宝玉，说不定有什么好前途好东西留给他。” 王夫人听得明白，她也不傻。这意思不就是说元春没生出一个皇子，探春和她这个做嫡母的不亲嘛。她沉吟半晌，默默的点了点头，呐呐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 见她同意自己的说法，崔夫人忙笑道：“就是嘛，何况你如今也不缺钱了。咱们做的那个好营生就那么一直做下去，你呆在候府里头吃香喝辣，什么事都有管。用不着你cao心。每天关起门来过日子多好，何苦为了这些事生闲气，如今最重要的是把宝玉找回来。” 三月的时候，冯远昇派人送了信回来，正是已经嫁人的宝珠两夫妻。迎春自是欢喜的不行，待宝珠行过礼忙叫到跟前坐着问福建的情况。宝珠一一答了，原来秦可卿在正月里临盆，生了个女儿。 “这次走的水路，倒是快。我们小姐。表姑奶奶是没见着，长得跟我们夫人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大人喜欢的什么似的，起了个名字叫悦卿。” 悦卿！迎春心里偷笑，舅舅拍舅母的马屁连女儿的名字都用上了。 “也有那不开眼的，见夫人生了女儿便撺掇着给大人送小妾，结果见大人给起了这么个名字，便谁也不敢再出声了。”宝珠咽了嘴笑。她盘了妇人发式，穿了一身考究的出门衣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户人家的太太。那身上头上戴的首饰，一色的金鎏银，全然一副贵妇人模样。 迎春上下看着，不由啧啧有声的打趣：“可见福建真是个富贵地方，看看你如今的模样，活脱一个富贵地主婆。” 宝珠拉了身上的衣裳道：“表姑奶奶取笑我了。那边靠海，来往的商旅多。这些东西样子多，比咱们京里也便宜的多。这次回来，夫人特意让奴婢带了好些东西给表姑奶奶，等回头让紫陶鸳鸯几个收拾出来您看看就知道了。”接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道，“平日在那边奴婢穿戴的还要再过些，要不然还被那些管家的管事娘子瞧不起呢！这不是来见表姑奶奶嘛。可不敢在表姑奶奶跟前张扬，只拣了这些穿了来。” 迎春被她逗得哈哈笑了一场，这才问起宝玉的情况：“前阵子来信说是到了，如今怎样？” 说起这位宝二爷，宝珠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宝二爷到了以后，大人就说既然来了，就好好玩几天，回头派人好生送他回来就是了。” 迎春点头，这确实是舅舅会说的话。武将的想法跟文官不同，大概舅舅觉得宝玉这次的出走并没有什么不妥。反而出去看看开阔一下眼界也挺好的。 果然，宝珠继续道：“大人说男子汉志在四方，总是窝在京里也没意思。反正都是自家亲戚，好生在府里住着就是了。不过，到底怕太夫人担心，打算让宝二爷玩几天就回来。可是宝二爷说什么也不干。还说什么好容易来了这样的好地方，呆几天怎么够。成天拉着我们小舅爷到处去看风土人情，竟还说要学做生意，真真是把大人和夫人头疼死了。” 宝玉还真是那样的性子，迎春也觉得头疼，她嘱咐宝珠道：“你明儿去了侯府，可千万别跟太夫人提什么做生意的事。反正宝玉几天一个变，没个准主意，省的让太夫人着急。” “奴婢省得。”宝珠忙应下，她也不敢跟人家祖母说，你孙子不当公侯少爷了，要做商旅了。 第二天，宝珠收拾一番，带上礼物去了侯府。请了安，说了宝玉的情况，又道：“太夫人，夫人们放心，我们夫人说了，二爷在咱们府里住着，自是像自家子侄一般看待的。外头有大人关照，也甚是安稳。想他只是玩心重，待上一段时间，自会派人好生送回来。” “有舅老爷和舅夫人关照，我也能放心些。只是麻烦了亲戚们，都怪那孩子太孩子气了。”太夫人听了也很无奈，奈何人家冯远昇两夫妻都保证要好好照顾宝玉了，又能说什么呢。 宝珠忙笑道：“这有什么麻烦的，太夫人严重了。” 王夫人在一边听了半天，本来就在心里恨着迎春，这会儿见宝珠一个下人都穿戴的跟个管家太太似的，更是生出一股无名火。她啪的一声放下茶碗，尖声道：“既是知道我们着急让宝玉回来，为什么这次不送他回来。怎么能依着他的性子让他留在那儿玩？要我说，舅老爷和舅夫人也是当了父母的人了，怎么就任由别人家的孩子流落在外不管？” 屋里的几个人都听得一愣，一边陪着的王熙凤则是冷汗都流下来了。这叫什么话？什么叫流落在外，明明就是住在人家总督府好吃好住的。宝珠的脸色也很难看，这二夫人怎么说话这么不着调，怨不得宝二爷要离家出走，只怕和她脱不了干系。 宝珠是什么人，总督府的头等管事娘子，她早就从将军府的下人那里听说了王夫人到孙家闹事的那一宗儿，正愁没地方帮迎春出气，顺势冷了声道：“二夫人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大人可是圣上钦点的封疆大吏，二爷住在总督府里怎么就成了流落在外？再者说，大人到底不是宝二爷的亲舅舅，自是谈不上强逼着二爷回来。就算是宝二爷到了金陵王大人家里，他那么大个人，难道会强押着送回来不成？咱们家不过好生关照着，便是尽了亲戚的义务也就罢了。” 几句话说的屋里几个人脸上都青一阵紫一阵的，偏人家说的有道理，无从反驳。何况冯家可是当今皇上的肱骨之臣，掌握着沿海经济和水师军队，和他们这个没有什么实权的外姓诸侯府比起来，人家明显要气势多了。 楚夫人心里这个气啊!老二家的糊涂东西，如今怎么连个正经话都不会说了。人家冯远昇凭什么好吃好喝的伺候你儿子，还不是看在迎春的面子上。这底下站着的可是秦可卿的心腹管事娘子，这话要是传回去，人家怎么看贾家，一下子把别人都连累了。 “弟妹也是爱子心切，一时说话急了些，宝娘子别介意。”楚夫人笑着打圆场，“宝玉从小就长在太夫人身边，别说福建那么远，就是京城都没离开过。弟妹只怕是关心则乱了。” 宝珠也朝楚夫人笑道：“爹娘偏疼小儿子，也是有的。” 别人听了这话倒还罢了，李纨则是微微变了变脸色。众人不查觉，王熙凤见状又帮腔：“说的是，宝娘子不知道，为了宝玉的事，太夫人急得病了一场，幸亏有舅舅那边帮忙看着，要不然还真不知怎么办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软话，王夫人撇着嘴歪过头去，瞧都不瞧宝珠一眼。宝珠也不理她，进退有礼的又说了几句闲话，便说不敢打扰太夫人休息，告辞回去了。 林之孝家的陪着笑送了宝珠出去，刚一离开，太夫人便沉声对王夫人道：“你儿子现在在人家家里好吃好喝的住着，你不说谢谢人家，竟然还说出那样无礼的话来。”见王夫人面露不服，太夫人冷哼一声喝道，“别以为你养了几个出息孩子就能飞上天去，我还没死呢!” 这一下把几个晚辈吓得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王夫人也慢慢悠悠的站起身，朝太夫人福了一福，抬着下巴怪声怪气的说：“太夫人平时成日说疼他，如今宝玉一人孤身在外，倒不见太夫人担心。既然都没人管，说不得还得我这个当娘的派人去接他回来罢了，也就不劳您cao心了。” 说罢也不管太夫人气得直哆嗦，扭头一甩袖子走了。楚夫人和王熙凤忙着上前安抚太夫人，李纨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的急的直跺脚。太夫人缓了两口气，对着李纨叹道：“唉，可怜见的，你也不容易。你去吧，我这里有你大伯母在。”又朝王熙凤道，“你月份也大了，回去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