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叔侄相见
情急之下，奕忻避无可避，只得低下头去，头顶一凉，头发已经被削掉一块。紧接着两个白衣人扑了上来，刀刀致命，直指要害之处，交手只几招，奕忻就左支右绌，险象环生。好在后面的随从很快就赶上来，将奕忻从刀口上救下。 狼狈的狠狠喘了几口气，奕忻这才腾出功夫来看一下场中的情形，七弟奕缳虽然学问不怎么样，剑法却还不错，以一敌二仍旧略占上风，一时半会不会有什么大碍。 转眼往其他地方看去，双方的人数差不多，致使对方的武功要好一些，自己这边有不少人已经吃了亏受了伤，时间一长，恐怕凶多吉少。急切之间，奕忻想不出脱身的办法，而且也不知道敌人是不是只此一批。看样子，对方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以逸待劳，要取他们兄弟的性命，想要逃出去，不会那么容易。 正想着，又有几个白衣人扑了过来，奕忻硬着头皮举刀相迎，只两个回合，便力有不支，眼见就要血溅当场，身首异处。 奕忻瞑目待死，忽听一声娇喝，紧接着脸上被热血一喷，三魂七魄备吓丢了一半，只觉神魂俱丧，连眼都不敢睁开，只以为这全是自己的血。奕忻平日以聪明自诩，但从不曾在沙场上考验过，此刻的意外之变几乎已经到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 等了半天，心脏还在跳，身子上也感觉不到异状，耳中枪声乱响。奕忻睁开眼一看，地上横七竖八都是白衣人的尸体，抬起头一看，一个青衣少女笑脸盈盈站在面前，这少女清雅秀丽，竟是那天崇文门上的少女。 奕忻庆幸之余大感意外，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旁边崇绮已经跪下请安道：“恭王爷吉祥，臣崇绮救驾来迟，还望王爷恕罪！” 奕忻惊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崇绮答道：“太子殿下久候王爷不至，担心路途不靖，所以派我等前来迎接王爷大驾。” 奕忻讷讷无言，打死他都不相信五岁的载淳会担心自己的安危，猜测着也许是两宫太后的主意，所以也就不放在心上。 冯婉贞再次见到奕忻，早已经没有第一次相见的那种动心之感，俊俏王爷沾上满脸的血腥，和普通人一样狰狞。 “这位姑娘……”奕忻有些讪讪，上次只是出于利用，但这姑娘现在已经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总要有所表示，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冯婉贞一摆手，不想听那些没营养的话，她的心情并不好，为了给石大哥和洪姑娘单独相处的机会，她主动要求和崇绮一队，现在想起石大哥和洪姑娘二人亲亲我我，难免会有些神色萧索、心情黯淡。 “崇大人，我们还是快回去吧，太子还在等消息呢！” “冯姑娘言之有理，恭王爷、醇郡王，我们快出发吧。” 奕忻只能点头，正要召集人马，却发现崇绮带来不过二十余人，全都骑在马上，整整齐齐排成两列，每个人都昂首挺胸、精神抖擞。反观自己带来的人乱七八糟坐在地上，受了伤的还在哼哼唧唧，相比之下，高下立判。经过这一次救命之恩，奕忻对崇绮的仇恨已经减轻了不少，此时看到这样的情形，也不得不承认这崇绮确实是个治军的人才。 今天黄萧又独自一人面对八位顾命大臣，和往常一样，肃顺在那吐沫星子满屋子喷，杜翰和景寿二人作应声虫，而怡亲王载垣还在回味那天的美妙滋味，郑亲王端华莫测高深一语不发，实际上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焦佑灜、匡源和穆荫看着窗外的天气，好像天上真的能往下掉钱似的。 “肃中堂，你说得累了吧？小锁儿，给肃中堂倒杯茶！”黄萧见到这四射的吐沫星子觉得很亲切，上辈子的大学课堂上经常看到这样的情景。 肃顺也确实有些口干舌燥，喝了一口茶，才接着道：“太子，这国丧一事万万不能马虎，必须要等京中的王爷赶来奔丧，否则于理不合。而且还应诏命天下二品以上大员入京，以示隆重。”肃顺绝不愿意在三日内动身，什么都没有安排好，取而代之将成一场空话。天下的督抚有一多半都是自己的门生弟子，只要取得他们的支持，则大事可成，也因此，肃顺才会建议让二品以上大员入京。 黄萧哪有不明白的，轻描淡写道：“肃中堂，如今战祸四起，督抚大员各司其职，恐怕无法脱身，也恐惊扰皇阿玛在天之灵，此议还是免了吧！” 肃顺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先帝在时，还不曾驳过他的折子，这小娃娃翅膀上才长了几根毛就一点面子不给他，恨恨地看了黄萧一眼，却正好碰上黄萧探寻的眼神，赶紧收敛了眼里的凶芒。但如果不让督抚进京，自己手里没有兵权，一切都成了画饼，实在很不甘心。 黄萧心里偷笑，表面上不动声色，说道：“肃中堂，我看你脸色幽暗，可能是连日疲惫睡眠不足造成的，今天就讨论到这里，肃中堂回去好好休息，准备回京这样的小事交给僧格林沁去办就好了。” 肃顺刚想争辩，一直肃立黄萧身后的僧格林沁插言道：“肃中堂可以放心，本王虽然愚钝，对先帝却是一片忠心，一定不负太子所托。“ ”这就好，肃中堂，你也累了，今个就散了吧。“说完，黄萧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带着小锁儿和僧格林沁率先走了。算算时候，崇绮他们也该回来了，呵呵，事情越来越热闹了呢！ 肃顺气急败坏，将手中的奏折狠狠掼在地下，胸口剧烈起伏，这小太子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明里暗里剥夺自己的权力，这口气他实在咽不下去。 “中堂大人，您放宽心，别生气，这小子逃不出您的手掌心。“杜翰赶紧安抚暴走的肃顺，”只是，想不到太子这么不好对付，说不定是两宫太后和僧格林沁在后头出主意。“杜翰的三角眼射出不怀好意的幽光。 肃顺道：”这时候就别卖关子了，还不快说！“ ”中堂大人，这太子按祖制应该另宫独居，不能擅自与生母相见，我们不妨……“ “你想要软禁太子？“景寿惊问道，”不成，万一事败，你我死无葬身之地。“如此做就是与太后和太子撕破脸，一点退路也没有了。 “不要再说了，太子带来的虎啸营在那里虎视眈眈，我们能做得了什么事？“端华紧张兮兮的，他胆子最小，一向都循规蹈矩，此时被弟弟说动了的心在看到太子的手段以后，又缩了回去。 肃顺听得心烦，说到底这些人一点主意也没有，见势不妙，有的已经开始抽身，根本就靠不住。自己这些年苦心经营，注定要变成泡影。 孙毓汶匆匆进了松鹤斋，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喜气，说道：“太子，恭亲王和醇郡王已经到了，正在殿外等候太子召见。” 黄萧心想，与其让六叔进来拜见自己，倒不如自己出去迎他，不管怎么说，历史上的恭亲王都是一个不可或缺的人物，如果能一心一意辅佐自己，则事半功倍。 “六叔！”黄萧见到奕忻和皇阿玛有六分相似的容颜，亲近之感油然而生，扑到奕忻跟前，眼泪扑落落得止不住。 奕忻被崇绮所救，已经有愧于心，生死考验过后，那汲汲于富贵功名的心也淡了些，此刻见到侄儿亲近的样子，心中一热，到底是骨rou至亲，与其做个背后人唾骂的乱臣贼子，倒不如做个受人颂扬的周公旦。 肃顺一伙人闻讯赶来，彼此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但表面上却都带着笑。 “恭亲王，一路旅途劳顿，身体可要好好保重呀！” “肃中堂客气了，本王年富力强，正要好好报效国家，倒是肃中堂印堂发黑，看来身体还是要小心调理为妙，年纪不饶人呀！”奕忻针尖对麦芒，丝毫不给肃顺面子。肃顺虽然是顾命大臣之首，但想要在他头顶上拉屎撒尿还早得很。 黄萧坐山观虎斗，肃顺势大，其权力的枝枝蔓蔓已经渗透到大清的每一个角落，据孙毓汶所说，天下的督抚大员有一多半都是肃顺保荐的，这倒是不得不防。 而满朝文武之中，可以与肃顺一较高下的只有恭亲王，虽然奕忻还很年轻，但在他身边集结了一批见识超卓的有识之士，这些人大多初生牛犊不畏虎，而且在肃顺的阵营中也有不少愿意亲近恭王的。 “六叔随我去见母后。”黄萧暗想，这回京的大事还是应该和两位母后商量一下才妥当。 “万万不可！”肃顺拦道，“太子殿下，叔嫂相见于理不合，恐怕不方便吧？” 黄萧随口答道：“嫂溺叔援本在情理之中，我大清于马上得天下，何必在乎这些虚名。肃中堂如果不放心，尽可以一起来。” 肃顺自然没有理由同去，但又不甘心让奕亲王叔嫂密谋，与自己不利，因此直对怡亲王载垣使眼色，示意他同去探听一番。 载垣却装作没看见，枪打出头鸟，他可不傻，奕忻一向睚眦必报，他可不愿意得罪他。载垣本来就是酒囊饭袋，除了酒和女人，别的都不放在心上，只是最近接连宠幸了几个处子，却再也找不到那种销魂的滋味。所以载垣只想找机会再一亲慈安太后的芳泽，既然太后一直没声张，肯定于自己有情，呵呵。 肃顺气的跳脚，一点办法也没有，眼睁睁看着黄萧和奕忻等人扬长而去。心理八载垣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一个遍，才想起载垣和自己是一个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