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殇情篇 潮起云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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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定没料到我在听完这番话之后，会这般平静，甚至在他怀中一动不动，就像一根木头。渐渐，他体微微僵硬，松开了双臂，打量于我。我看到他拧紧了眉头的样子，看到他非常烦闷却又透着狠绝的样子，感觉到他抓着我的双手都在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着。 我望着他，张了张嘴，紧随而至的，是不断涌出的泪水。我在心里骂了自己没出息，从何时起变得这么哭？想起以前，我和轩辕子埈不论吵得怎么厉害，我都没当着他面哭过。但现在……他定是要笑话我了。 可我也只是张嘴，话到嘴边，终究不甘心地咽了回去。 求他么？求他能对方墨然网开一面？求他能把解药给了方墨然？ 哈！袁清染，你又在做什么白梦！ 从他要把方墨然抓回处死的那刻起，不就表明了他的决心吗？会因为你的一句话而放弃？别再妄想了！ 但为什么，轩辕子埈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我在打定主意，狠下决心彻底将方墨然忘记时，你要如此伤害于他？难道你一点儿都不念及旧？一点儿都不曾想起他还是你的叔叔吗？ 轩辕子埈，你是如此陌生，陌生得让我害怕。 我挡掉他的手臂，转向院外走去，自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他或许想着，我会为方墨然求，或许想着，我会跪下来求他，或许想着，我会指天发誓，说我一点儿都不曾过方墨然，我还是他的皇后，他的清染，他曾经那么伤害过的袁清染。 可眼前，我只是默默地向前走着。我太累了，什么都不想再惦记了，脑中只剩下了一片空白，没有方墨然，没有轩辕子埈，也没有我的宸儿，更没了我自己，然后，我就看到漫天的雪花轻轻洒洒的飘落下来，那么多，那么密，像一朵一朵的小棉花，可得让人不忍心去触碰。 今年的雪，为何这么早呢？不过刚刚入了深秋，却已经下了第一场雪。它们落在我头发上，落在我脸颊上，落在我嘴边，我伸出舌头，轻轻tiǎn)入口中，像甘泉水一样，清冽又透着芳香，顺着喉咙一直凉了下去。 我脚步不由慢了下来，对着夜空，看着雪花，一个人傻傻地笑。 轩辕子埈突然从后将我抓住。我不得不把视线投到他上。他一句话都不说，俊朗的面容上，是满溢而出的悲怆和失望。我有些不忍去看，慌促地低了头。 他这样看着我，可是心里已经意识到，我不再是以前那个傻傻着他，为他受伤，任他伤害，卑微的袁清染了吗？那是否以前，我也曾用同样的目光看过他和静贵人在一起时的样子？是否也曾心痛得说不出话？ 他突然弯下腰，一把将我打横抱起，踏着刚落到地面上的雪花儿大步往万安方向而去。 穿过层层飘散着的雪花儿，我轻轻回头，望到了那扇紧闭的门，找寻了卧房的那扇窗。十二个时辰……方墨然的生命只剩了十二个时辰么？我不但没救了他，反而把毒药亲手喂到了他口中，这世上，还能找出第二个比我更笨，比我更倒霉的人么？我不过是只说了一句“再见”，是多么稀松平常的话啊，可上苍，你却听错了意思，只是“再见”，而不是阳两隔！ 什么时候回得万安我全然毫无印象，混沌中，只感到有一双手停留在我脸颊，似低喃，但又像是警告与发泄，一遍遍说着：“清染，我不许你着别人，你这辈子从嫁给我那天起，就只属于我一个人。清染……一定不要上别人，一定不要……”转而，语调却一下子低沉了下去，充满了无力之感，“清染……你告诉我，我要如何待你……你告诉我……清染……” 我努力想将这声音赶走，下意识地翻过去，却扯动了伤口，剧烈的疼痛顿时迅速蔓延开来，冷汗随之淌下，我睁开了双眼，左手抚上伤口，听见旁传来碧珠欣喜的呼唤：“娘娘！您醒了！伤口还疼是吗？我去给您拧条毛巾来，您等一下啊！” 我像频临死亡之人一般，躺在榻上一动不动，望着纱幔发呆。中生了暖炉，烘得异常温暖。碧珠拿了毛巾为我小心翼翼擦了手，端过刚刚过的药碗一勺一勺喂我吃了药。我平素里，虽然话不太多，但也从来不像此刻这般沉寂。碧珠望着我，手中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像做错事的孩子般，垂首轻轻唤道：“娘娘……” 我在想宸儿，我在想倘若我死了，宸儿会不会难过，轩辕子埈还会不会待他好。 可是现在，方墨然却是要死了，他或许做梦都想不到，我会害了他，会喂他吃了毒药。是否今晚一过，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天下间，也再没了他的消息，无论我向谁打听，都再听不到关于他的事，哪怕只是一点一滴。而且，也再没了一个肯为我付出一切的人。 方墨然，我一定不知道，我就连做梦，也在梦着能回小镇，如果能回去，我再也不嫌它破，不嫌它乱，不嫌它不闹，不嫌它守着一片光秃秃的山之外再没了其它。 我想和你回小镇，我们两个就待在那儿，哪里也不去，再繁华的地方，我也不再稀罕，不再憧憬，就和你一起好好儿待着，一辈子，一辈子陪在你边，你也要一辈子陪在我边，就连上山采药也要带着我，不许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 我在想，你若是死了，我便跟着你去了罢，但是……想到此，我却又怯懦了，若我死了，我的宸儿该怎么办？他如果知道，他的jiejie为了他人而对他不管不顾时，他会不会怨我？会不会恨我？ “娘娘！娘娘！娘娘，您在想什么……娘娘！您怎么哭了？可是体不舒服吗？您别吓奴婢呀！娘娘，您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