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现状思考
当年文氏母子流落到梁石桥村,孤儿寡母,上无片瓦,下无寸地,村里人即使有心帮忙,总也不能把自家的房子腾出来给他们住。 石婆收留了母子三人,也不过是把半拉要倒不倒的破房子借给他们住了,却实实在在的被伺候了两年,临死了也有人送终,便留下话把宅子和三亩地留给了文氏。 石婆留给文氏的地原本也不止三亩,其余的都被那些跟着村里人一起嫌弃她的本家子侄们抢了,说是她人老了种不了了,都是本家就帮忙种了,给现成的粮食。至于粮食给没给也没人管,反正石婆那些年也没饿死。 剩下三亩是边边角角的位置,离水源又远,不管种什么都没多少收成,白费了种子,留下倒是留下了,但也荒了好些年,除了杂草,颗粒未收。 文氏母子来了后住了石婆家的房子,虽把老人当自己亲娘的照顾,心里仍是过意不去,就把那三亩地拾掇起来了,打了粮食不管多少,一粒不落的送到石婆屋里,即便是娘仨断了吃喝,镇日野菜果腹,也没动一颗粮食。 没想到倒是给自家存了两年余粮:石婆临终前留下话,收了文氏做干女儿,她的破宅子、屋子里的所有家伙事儿,包括粮食,还有那三亩地,都留给文氏。为此,还拉来族长和村里的一些老人作证。本家那些眼瞅着她那些东西的人也拉不下脸来明着抢,私下里乱嚼舌根子,大多人也当没听见,谁让他们的名声早就被自家个儿破坏了呢。久而久之,反而是外来的文氏以她的好脾气、好担当赢得了大多数人的认可。 文氏母子当年流落到梁石桥村,文泽还是个抱在怀里的婴儿,得石婆收留有了容身之所,却没有户籍,碰上朝廷普查流动人口的巡吏下来核查,虽求了族长村人帮忙包庇,但也少不了担惊受怕。 石婆主动认了文氏做干女儿,借助划在她名下三亩地,母子三人正式落在了石婆名下,如此才安心在梁石桥村定居。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的苦日子才算过去。后来沈家来了之后,才算是苦尽甘来。 沈家落户没太波折,赶巧碰上新君登基,核查户籍,令百姓自供丁口、资产实况等,由官府重新登记表册,沈子林花了钱落了户籍,从此安居。 宅子文氏母子住了半拉,另外半拉破的不成样子了,也没人要,就成了沈家的落脚之处,这几年整修了好几次,才有了现在的样子。 这些陈年往事,留兰没了记忆,自然不知道,即便是她承了原主的记忆,当年沈家落户梁石桥村的时候,她也不过两岁,记得的也有限。这些也不是留兰一时半会儿就能知道的,大都是日后根据白氏文氏与文清口中透露出的零星半语筛检出来的,当然有模糊不翔实的地方,但都是无关紧要的。 白氏和文氏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些家长里短,有用的信息不多,留兰想问又怕问的太直接引起他们的怀疑,只挑着关键的地方添上几句话,引着好奇心十足的文泽和留白开口问,想知道的也都了解的差不多了,也不急在一时,便不再插话。 慢慢的换了话题,说起地里的农活来,留兰更插不上话了,小口的喝着粥,只听不说。 只是越听无力感越强烈,上一世生长在城市里,虽不说五谷不分,不至于闹出错把小麦认成韭菜的笑话,但种豆收麦之类的事也只是个模糊的概念。比如她知道麦子秋种夏收,但再往细节上讲她就一无所知了,不可能提出建设性的意见来,也只能听着顺便过滤有效信息,有疑问也只记在心里,等有机会再问或者干脆自己去观察发现。 吃完饭收拾了碗筷,天已经尽黑了,也没见有月亮,只零零散散的几颗星子,暗影里又坐着说了会儿话,文氏带着文清文泽两个回去睡觉。 留兰留白一边一个挨着白氏躺下,白氏又要像往常一样搂着留兰,留兰心里别扭的很,而且白氏大着肚子,侧躺着不方便,要搂着她只能别扭着身子僵直着胳膊,肯定睡不好,只好说:“娘,我不怕了,要不让弟弟来这边,我一边靠着你,一边挨着他,就不怕了。” 白氏听她这么说,心里自然高兴,留白也听话,爬过来躺下,小手还寻到留兰的手紧紧握住了,小脑袋靠着她的胳膊,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自从沈子林走后,白氏心里悲苦,却也只能生生忍着,白天忙活一天,晚上又要顾着两个孩子睡觉,一时哄着做梦吓醒哭闹的留兰,另一边还得顾着留白睡觉不老实蹬了被子,一晚上醒个好几次。看姐弟俩挨在一起睡得香甜,心里也宽慰了不少,替他们拉拉被子,也安心睡了,几个月来来终于睡了个安稳觉。 留兰却是没睡着的,闭着眼睛,呼吸均匀,却是在装睡。 装睡她可是练过的,连精明的外婆都能骗过。白氏虽然睡在一边,黑影里却什么都看不见,当然不会发现她是在装睡。而且白氏身子原本就重,经过一天的忙碌,早就疲累不堪,加之留兰醒了,高悬了好几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很快就熟睡了。 听到白氏平稳的呼吸声,留兰睁开眼睛,眼前的黑夜很实在,半点儿亮光都没有,不由想起以前床头上那盏小夜灯来,这里不仅没有小夜灯,连油灯都不舍的多点。 这会儿安静,留兰又把方才听来的话翻出来细细想了一遍,眼下家里的境况也多少明晰了。 沈子林离世后,现在虽然还分两家住着,其实已经合成一家过了,这样也好,互相有个照应。他们身上的衣服虽然旧但至少没有补丁,用的碗也没有缺口的,竹筷子还是新的。被褥虽也是旧的,却是去年冬天才蓄了新棉花,足以御寒。看来日子还过得下去。 眼下的日子虽不至于捉襟见肘,但总得为以后打算,四个孩子属文清最大,却是个女孩儿家,帮不上多少忙,文泽才九岁,等他长起来到能养家,怎么也得七八年的工夫。 七八年,如此漫长啊! 留兰在心里叹了口气。 也许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农家的日子大概都是一样,勤俭方能持家,俭也不代表穷,只不过是她初来乍到还不适应。
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虽然沈子林不在了,文氏俨然是这个家的主心骨,里里外外的cao持着,白氏和文清得空能做些绣品补贴一下家用,数算一下,在梁石桥村,两家的日子算是宽裕。只是眼下正好是青黄不接的时节,饭桌上自然寡淡一些。 有个说法叫做勤劳致富,道理她懂,也不觉得吃苦比吃药可怕多少,可她能分得清麦苗韭菜已经很不容易了,哪会干农活,就算是会干,这细胳膊细腿的也派不上用场。 从头开始学也不是不行,但就算学会了,半路出家一小丫头能比过几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户汉子,这好有一比:她能把化学元素周期表倒背如流,却不知道该怎么用。 经验,最关键的是经验,可惜她上辈子积累的那点儿拿不出门的经验,没半点儿是和种地沾上边儿的。 睁着眼睛望着虚空的黑暗,留兰掰着指头细数,指望能找出自身潜在的、之前没有被激发出来的、足以支撑她在现今的环境里生存的某些潜能。 草药倒是认得几种,药理也略知一二,可也只是跟在外公屁股后边看热闹,这样人命关天的事她可不敢冒险。早知道会穿越,那被她浪费的大把的时间利用起来,凭外公的高深造诣,刮点儿渣渣学点儿皮毛怎么也不至于这么惆怅。 家务活倒是干过,但顶多是洗洗碗扫扫地,擦擦桌子除除尘,刚才文清说的烧火喂鸡什么的,还真没做过,说不定连留白都不如。 如此一来,要想改变现状,还得另外想法子才行,好在家有余粮也不需要太着急,眼下最重要的是先调理好白氏的身子,已经五个多月的身孕了她还那么瘦,可不是件好事。 再有就是文泽和沈留白,一个都九岁了,却瘦瘦小小的比她高不了多少,小脸上只能下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估计就是前几年缺衣少食的少了营养长得慢了,怎么也得给他补补好让他长得快些,尽早替两个母亲分担一些责任。 虽是初来乍到,留兰这么想着也是不由自主的存了私心的:文清长起来了,沈留白的担子就轻一些,四岁的小人儿那么懂事,看着贴心,心里却又有些酸楚。 作为穿越人士,一无得来全不费工夫的空间,二无化腐朽为神奇的金手指,三无所向披靡的睿智头脑,唯一可取之处,是淡定的接受了穿越这一事实,验证了万事皆有因果这一理论。 这可如何是好? 留兰很想叹气,可也明白叹气是最没用的,只叹气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 熟睡的留白依然紧紧攥着她的一只手,小身子紧紧偎着她,睡得很是香甜。一种被人需要的感觉,让留兰心里暖暖的,很贴心,也含着笑睡着了。 有什么事,等明天再去发愁吧。当务之急,是克服心底隐隐存留的不适感,真正融入这里的生活。这才是方紫苏,啊不,沈留兰的哲学,就当是优良传统积蓄传承吧。 ~~~ 加更加更,努力码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