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三章 先发制人(一)
人生如棋,谁为先手? 一行人路上不敢耽搁,很快回了宫。 此时稍稍放松了心神,含之便觉得手腕处痛楚难忍,她小心碰触受伤的地方,那种疼还是让她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手腕完全不敢用力,肯定不止脱臼这么简单,玄幽六皇子,难为他能装出纯良模样,他根本就是一头啃骨长大的孤狼。 守在城门处的,除了随雪随宜,还有小江子。含之掀开车帘,她们三个赶紧迎了上来。随雪正欲扶含之的胳膊,入眼却先瞧见了手腕处缠着的帕子已成殷红色,她吃惊道:“姑娘,怎的伤这么重?” 含之侧身,看着另一行人领着宣旒擦身过去,眼神幽暗,她用左手扶了随雪的肩膀:“随雪,先扶我回淡客小筑。” 随雪忙得点头,一方面还对身边的随宜说道:“你去太医院,务必要请个太医赶去淡客小筑。” 随宜点头离开,小江子跟着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说道:“姑娘,奴才先去回皇上吧。” 含之唇色发白,她摇摇头道:“皇上此时有要事,这点小事不用去扰他分心。”夏元琛定是查到了些什么,才敢这么直接传宣旒进宫,宣旒那人有魄力野心,也甚是狡诈,能力方面与夏元琛又是旗鼓相当,此时,两人谈话就是一场战役,谁若稍微一分心,可能就是致命伤。 小江子想起皇上吩咐等到含之后,无论什么情况都要去跟他汇报一声,此时有些犹豫,含之见他如此,多少也猜到可能是夏元琛说了什么,当时她在白府突然被人挟持走,估摸是夏元琛心里挂念着她的安危。 含之想了一想,问小江子道:“皇上在哪里接待六皇子?” 小江子不知,他回道:“皇上只说等到姑娘后。去养心殿西暖阁禀报一声。” “随雪,先扶我去西暖阁一趟。” “可是姑娘,你的伤……” 小江子也忙接话道:“姑娘,您有什么要说的。给奴才说,奴才跟皇上传过去。” “无妨,淡客小筑离西暖阁也不远。” 随雪还要再劝,含之已经往西暖阁走去,她知道劝不得了,只得跟上。 六皇子刚进去,含之她们后脚就到了。 刚巧张淮庆出来关门,看见含之站在不远处,心想可能有事情,遂摆手让人守着门。自己走了过来,他看着含之道:“回来了就好,我瞧着你脸色苍白,可是哪里受伤了?皇上也吩咐了,让你先回去定定神。” 含之笑道:“不过是受到些惊吓。此时有些还有些心慌而已,并无受伤。张公公,皇上可是唤六皇子进去了?” 张淮庆点点头:“刚进去。” 挥手让随雪和小江子先退开,含之压低声音对张淮庆说道:“张公公,你先进去和皇上说一句话,如果六皇子询问到皇上身体状况,皇上只管问他一句六皇子准备何时登基。” “这……”张淮庆有些疑惑。 “张公公只管这么跟皇上说。事后,我会具体禀报皇上。” 等张淮庆进去后,随雪赶紧上前来:“姑娘,咱们快回去吧,你这伤不能再耽误了。” 西暖阁内,夏元琛听了张淮庆的话。微微一笑,他并未多问,但知道含之如此说,其中定有深意。 宣旒吹着飘起来的茶叶,仿若不经意问了一句:“皇上这样愉悦。可是有什么开心事?可方便说出来,本王也能祝贺一番。” 夏元琛轻轻咳嗽一声,笑道:“含之特意过来说,六皇子出手相救,刚才仓促没来得及道谢,希望六皇子不要介意。” 这话说的似真似假,夏元琛也没表露其他情绪,宣旒眯眼,心中有其他猜疑,也不能明目张胆去忖度,他笑了笑,热气腾腾的茶雾掩起他所有情绪。 夏元琛也没说请他来是为了什么事,朋友之间聊天一样说着话,宣旒也不见躁动,老神在在陪着他聊天。夏元琛心中一笑,还不足十八岁,已经有这种定力和心智,这宣旒注定不是简单人物。只是可惜,饶是狼王,也不是从崽子就是的。 “朕请六皇子过来,是有事想请教六皇子。” 这话说得绵里藏针,宣旒背部用力,挑眉笑道:“皇上客气,本王若知道,自不会故意瞒着不说。” “有六皇子这句话朕就放心了。”夏元琛笑着看宣旒,提高声音道:“张淮庆,把那几个人押进来。” 几个黑衣人被侍卫推搡着进来,他们待要挣扎,无奈手被反绑使不上力气,见他们愤愤瞪向夏元琛,几个侍卫狠劲儿跺他们腿弯处,双手按在他们肩膀让他们不得起身。 宣旒斜眼看着黑衣人,而后转过头去,手肘搁在桌子上,有些无聊地摆弄杯子。 夏元琛左手背在身后,稍稍前倾看了那几人,笑道:“打成这样子带过来,确实碍了六皇子的眼,还好六皇子并不介意。不过,怎么少了一个人?” “回皇上,有一个出言不逊,属下下手失了轻重,不便带过来。” “可问出什么?” “那人开始并为松口,后来禁不住,说是玄幽派来的,具体受谁指使属下还未问出来。” “玄幽?可属实?”夏元琛看侍卫点头,轻轻笑了笑,手握成拳抵在唇上咳了几声,唇色愈发苍白,眼睛却是极精神,稍显病色的脸庞上威色天然,“这就是朕要问六皇子的地方,朕为保证六皇子安危,加派宛京巡逻的人手,结果偶然得知几位臣子家中有异常,侍卫过去正巧抓了这几人。朕听侍卫禀报说这几人身手皆不俗,所用功夫却是玄幽特有。为谨慎对待,朕让人审理清楚,万不可受人挑拨了咱们两国关系,谁知到现在竟只问出这个,六皇子可有什么要说的?” 宣旒走到那几人前面,挨个挑起他们的脸看了看,笑道:“若只凭功夫定人身份不足以说服人,本王刚开始还真是有些紧张。还以为是太子余党混入玄幽使者队伍,然后从中作梗破坏两国和好。不过,这次本王真帮不了皇上,这几人本王并未见过。况且。当初是宁王亲自去接本王如宛京,有多少人带了多少东西都是经过清点的,皇上如心中有疑虑,自可请宁王过来辨认。” “朕倒不是怀疑六皇子,只是到底得慎重行事,即便是宵小从中作梗,当着六皇子的面说开,朕这边好审问,六皇子也能留心省得他们另对你下手。”夏元琛道,“不过。荆夏和玄幽两国的人在体态方面稍有差别,以六皇子看,这几人是玄幽训练的子民还是有异心之人驱使我荆夏的子民?”
宣旒摇头:“本王才疏,这可不敢乱说。” 夏元琛盯着宣旒笑看,片刻。回到椅子上坐下,说道:“带下去吧,只要保证有一口气就成,务必问出幕后主使。” “是!” 宣旒眼神幽暗,他垂下眼睛,端起茶。 “六皇子,茶已经凉了。朕让人给你上一杯再喝吧。”不等宣旒开口,夏元琛高声唤门口的张淮庆道,“来人,重新给六皇子倒一杯热茶来。” 宣旒抬头,看夏元琛已经低头去拿桌子上糕点,可还看出。他唇角弯起,明显是一抹愉悦笃定的笑意。 宣旒心中稍微有些烦乱,他此次带过来的暗卫皆是悉心调教过的,能力自是不俗,而且当初他下令若逃脱不得。死!没想到,夏元琛竟能发现他们的蛛丝马迹,并生擒他们,打乱了他的部署与计划。 他自信夏元琛在使诈,并未从被抓之人口中问出什么,不过,天底下连自己都不可信,有人屈服生死招了,也并不稀奇。刚才夏元琛并未隐瞒下属的手段,足见也是个狠下去心的人。 他到底太自傲了,这夏元琛,果真如皇姐所说,不简单! 不过,他也没有输,估计谁也不会料到,宁王侧妃也会成为他的一枚棋子,因为连宁王侧妃本人都没意识到,只要明天,她能出席送别宴,他就成功了一半。 而且…… “本王见皇上一直咳嗽,脸色也不很好,可是身有不适?” 夏元琛挑眉,深深看了宣旒一眼,唇畔笑意清浅,靠着椅背带出几分惬意:“寻常风寒而已。六皇子,玄幽老主将去,新主何时登基?” 听了这话,宣旒已经知道含之刚才让人传给夏元琛的话是什么了,此时,他也放松的身子,靠着椅背笑道:“届时定会让人快马加鞭给皇上你送信来。” “时候不早,本王先告辞了。” “六皇子,且慢!”夏元琛开口道,玄幽之众,宣旒为首,他也看出宣旒这人有大韬略,只是轻易不信人,万事喜欢掌握在自己手中,且并不死守所谓规矩,因此其话也不能尽信,更不能不防。夜长梦多,这人,今晚还是留下为好…… 宣旒刚转过身听夏元琛说话,张淮庆进来说道:“皇上,小江子回来了。” 小江子跪在地上说道:“回皇上,明御医已经替姑娘看过伤了,说只要悉心调养就无大碍。”说着,他朝宣旒磕头道,“六皇子,含之姑娘说幸得六皇子相救,还请六皇子稍留片刻,姑娘等会儿会过来亲自道谢。” “既然含之如此说,还请六皇子给个面子,让含之跟你当面道谢。六皇子侠心豪气,我荆夏应当重谢。” 宣旒看夏元琛眼中带笑,心中不由一阵冷笑,他今日错算一招,正撞上两个难缠的对手。 “如此也好,本王也早有意在宫中游赏一番。只是,倾城还在宫外,本王进宫匆忙,不放心她的安危。” “六皇子放心,朕会派人护倾城公主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