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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太子临朝

    且说那日祥瑞宫中母女三人定下药死梓颜的毒计,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冬至这日,文梓颜尚未回京,边关已送回林清献遇袭身死的噩耗。

    林太师膝下唯有这独子,听到消息,立刻倒地,醒来后已经中风,口不能言。崔夫人终日哭泣,卧床不起。

    林府中愁云惨雾,林清献几个小妾包括翠眉在内哭得死去活来。

    皇太子将林清献的噩耗奏报到温泉宫与圣聪帝,皇帝有旨回京,追赠林清献为“悼武将军”,在京中设灵堂遣百官致祭。

    自那夜为朱才人求情,皇帝表明态度说不会逼她之后,已很久没有来难为梓颜。梓颜便静心服侍太皇太后,勤练内功与那步法。这一日甘泉宫中大摆筵席,皇帝准备陪太皇太后庆祝冬至,太子的奏章就送到了冬宫。

    林府并未派人来接梓颜,但丧命的是梓颜的夫君,太皇太后忙让她回京奔丧。圣聪帝委派了虎贲卫统领楚仲逸带人一路保护梓颜。日夜兼程,一路无事,这一日天黑,已到京城。

    楚仲逸打马到车边道:“林少夫人,天色已晚,不如在京郊安歇。”

    梓颜虽然对林清献没有太深的情感,但林清献毕竟是她的夫君。新婚还不到三个月,他还是青春少年,说死就死了,惹得梓颜心里甚是感慨,觉得人世无常,转瞬即逝。

    楚仲逸见她一路不怎么言语,只催不停赶路,几日下来就清瘦了一圈,心中隐隐作痛,暗想:“今夜若到太师府,她系未亡人身份,定要彻夜守灵,怎么吃得消?”

    燕秀揭开车帘问道:“楚统领,既然到了京郊,为何不进城呢?”

    楚仲逸推说道:“这个时辰,只怕城门已关。”

    燕秀道:“楚统领不是有皇上的旨意吗?唤守门官开门就是了。”

    楚仲逸无法,只得依了她的言语,吩咐进城。他默默打马,想到了林府就没有理由留下照看她,心下茫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这个文梓颜,原系林太师的媳妇就不用说了。皇上在围场第一次郑重交代他妥善保护她的时候,他就知晓了主上的心思。初见时,他对她自然有些惊艳,但是心里是有些淡淡鄙夷的。但是后来见皇上变着法子也没将她哄到手,心里就由鄙夷化作了敬佩。这天底下,能禁得住皇帝这样勾引而不出轨的女子,在他看来,不会有几个。

    车到太师府门前,楚仲逸一身飞鱼服、乌纱帽垂红銮带、腰佩绣春刀,器宇轩昂地去搀扶文梓颜下车。

    梓颜早已是一身缟素,客气疏离地点点头表示致谢,躲过他的手。

    府中出来迎接的是东府的通政史司右参议林庭远和管家,梓颜略觉诧异。

    林庭远忙着和楚仲逸行礼客气,管家轻声道:“少夫人有所不知,老爷和老夫人都卧床不起,这府中,白日是三姑娘主事,夜晚由东西两府的爷们轮流守灵。”

    梓颜也不多话,一路随着管家径奔灵堂。

    灵堂内有哭声,梓颜进去跪了,上了香,却是哭不出来。

    那跪在一边哭着烧纸的是几个妇人,好像是东西两府的宗亲,只干嚎,并无眼泪。真正在哭的是跪在蒲团上的小蛮等人。

    梓颜跪到自己该跪的位置,小蛮、纤琼等都哭着叫“少夫人”,翠眉则掩面哭着“姑娘”。梓颜忽觉有些啼笑皆非,这林清献一死,剩下这么几个少年女子,将来又是如何?何况,这里面还包括了自己。

    楚仲逸由林庭远领着,也进来上了柱香,走到梓颜面前行了个礼。

    梓颜跪着还礼。

    楚仲逸道:“将军夫人节哀,末将明日再备祭品前来吊唁。”

    “多谢指挥使司大人。”梓颜再拜,按规矩,她现在便是假哭,也得掩袖哭上两声,但她实在装不出来。

    楚仲逸又看了她一眼,便告辞回府。

    翌日,群臣赶赴早朝,天降大雪,滴水成冰。

    诸人跺去脚上的雪,在大殿上寒暄一阵,有内侍喊道:“肃静。”大伙儿都知道皇太子要来了,忙都按班站好。

    乐伽楠的脾性与圣聪帝不同,他每日上朝理事的时间通常只有半个时辰,诸臣都是相当乐意来略站一站就解决很多事情的。

    诸臣朝拜后,太监没有像往常那样说“有事上奏,无事退朝”,丹陛上侧面而坐的皇太子直接开口道:“诸位大人,胡奴日益猖獗,经常夜袭我朝边陲城镇,悼武将军系小王嫡亲舅父,也死于胡奴之手,小王甚是气恼。日前已经上书父皇,欲带三万兵马奔赴北疆支援前军都督府。父皇已有旨应允,不日即将回京,有哪位将军愿为副将与小王同往?”

    有昭勇将军陆裕善、昭毅将军许会、怀远将军周文翰、明威将军翁烽等皆出列跪请随军出战。

    当下乐伽楠便点了这四将去督备冬衣、棉被、战车、粮草等等物资,准备等圣聪帝回朝便挥军北上。

    楚仲逸也是热血沸腾,出列坚持请求随军出战。

    乐伽楠知道他武艺高强,只是道:“楚大人虽系军中人,但此时统领虎贲卫。此系天子卫戍亲卫,没有父皇的旨意,小王不敢擅自做主,你若有此报国之心,且等父皇回朝,自去请旨。”

    楚仲逸伏地称是。

    乐伽楠巡视群臣道:“哪位大人还有事要上奏?”

    礼部尚书程凤鸣持笏出班道:“臣有本上奏。”

    乐伽楠道:“奏来。”

    程凤鸣道:“年关将至,分封在各地的王侯皆上表要派人来京送年礼。每人所带的随从及进京典仪想奏请太子示下。”

    乐伽楠英眉一挑,暗骂一声:“老迂腐!”,面上却只淡淡地道:“这些自有旧例可循,何需奏请小王。”

    程凤鸣还道:“只是今年桂王与颍国武顺公是亲自上京,东海王派遣的是世子,另外有周王、诚王派遣的是王子,几位在外的大都督派的是……”

    乐伽楠终于打断他:“程大人,莫非与往年有大不相同?”

    程凤鸣摇头:“每年都会有王爷亲自上京朝贺,也有世子王子等来的。”

    乐伽楠又问:“莫非程大人接待不了?”

    程凤鸣忙跪下:“此是老臣份内之事,只是今年人多些,经费……”

    乐伽楠忽然道:“程大人年纪大了。”顿一顿,遍扫群臣,道:“小王有句话,诸卿一起听好。即使礼部,也不表示可以礼仪之名小题大做,在小王看来,天下唯百姓民生为大事,其余事体,尔等本着清廉公正之心,自可做好,若心不正,方会生出事来。礼部两位侍郎大人尚不至于老迈,当思变革繁琐浪费之典仪,让程大人早日告老还乡。”

    礼部两个侍郎连忙出列称遵旨。

    许多官员都知道皇太子素来讨厌铺张浪费,且不甚注重礼仪,这程老儿还要来触霉头,众人都暗暗好笑。

    户部右侍郎便出列奏请北方各省防寒过冬等事宜。

    乐伽楠道:“具本上奏。各地有什么好法子老经验,你等统统于明日前列上来待小王定夺。”

    有那些偷懒的官员看户部奏一个事就给自己讨了要忙个通宵的事做,都闭了口。

    乐伽楠一一看在眼里,向吏部尚书道:“张大人。”

    张尚书忙出来躬身道:“臣在。”

    “日后官员升迁调补考绩之时,要定上一条。”乐伽楠缓缓道:“小王最恨尸位素餐之人。在朝的京官,每月里上朝和平日上奏都从未有对本职事务提出任何建议和看法的,不得升迁。半年以上没有任何表奏的,停职候补。地方官按例推论。御史台监督此事。”

    张尚书与御史大夫忙称领旨。

    平日里偷懒的官员此时都冒出了冷汗,像文乘龙等勤奋的官员则暗道皇太子厉害,逼得所有的臣子自己给自己找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