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 蕊阳之后

    一行人慢慢走着，文泰忽然从袖中摸出一个信封来，递给梓颜道：“太子妃娘娘，这可是您落下的物事？”

    梓颜见有罗伊人在前，不便纠正他的称呼，回头一看，他手上拿的竟然是她与林清献的和离书，这和离书她一直贴身收藏，昨日大概是沐浴之后突然被伽楠抱回房间，倒给忘记了。她连忙劈手取过来，就想纳到怀中去。

    伽楠道：“什么东西，这么神秘？”摊开手要看。

    梓颜想了一想，将信封交到他手中。

    伽楠抽出里面的书签一看，笑容立刻漫入了清亮的眼中，“哦~~我还一直思量着回京之后先找他呢，看来你的心思与我是一样的，倒是用了什么手段让他乖乖签下这个呢？”他想起遇到林清献时他还口口声声说梓颜是她的娘子，绝对不会写休书，所以心里甚是奇怪。

    梓颜怕伽楠想多了，不想提起银面人逼迫林清献一事，只道：“你不知道他已经娶了这里的两个女子么？”

    “倒是知道，我命人将他们三个都一并送去上京了，不知道现在是否到达。不论如何，这是件值得庆贺的事，只希望母妃见到他安好，能够打消对你的恨意。”

    梓颜念起林贵妃要杀她，最后虽然没杀成，但是燕秀却抛尸荒野，心里不免一寒，低声道：“若是我有些恨她呢？”

    伽楠低头看了她一眼，那一眼甚是复杂矛盾，沉默了片刻，才道：“你能否看在我面上？”

    梓颜见罗伊王和伊凡王子、安菲雅公主以及他的一众官员都自一所大房子前迎了出来，也没有答他，心里却在想：“我该不该为了燕秀的死恨林贵妃呢？可我既然要与伽楠白发齐眉，自然要同样尊敬他的父母，她此前因为皇上的错爱恨我，又以为弟弟丧命恨我，都是人之常情……燕儿，我只怕要对不住你了，不能对她抱着恨意啊！”

    伽楠见她若有所思，也不好当着罗伊国的人询问，落座后只用眼神关注着她。

    安菲雅公主看见他们这幅模样，笑道：“殿下真是个情痴，如今太子妃寸步不离地在您身边，还看不够似地。”

    梓颜在席下悄悄握了伽楠的手，抬眸向安菲雅道：“公主见笑了，我倒是很羡慕罗伊国的嫁娶制度呢。”

    安菲雅道：“是不是咱们的一夫一妻制？”

    梓颜点点头，伽楠插话道：“不用羡慕，我此生定必只有你一位夫人。”

    安菲雅大笑，举杯向他二人道：“我敬两位情深款款的殿下一杯。”

    二人含笑与她饮了面前的奶茶，安菲雅朝梓颜道：“其实太子妃殿下已经寻找到了最优秀的深情男子，实在不用羡慕我们。罗伊与西方许多国家虽然信封天主，一夫一妻制度，但是男女们真正爱对方的却还是不多，贵族们谁没有情人？各国的宫廷只怕也是乌烟瘴气……”

    罗伊王见她说远了，连忙打断了她，向伽楠道：“殿下，我罗伊国小，王城只怕容纳不下这许多兵马，好在贵国的先锋将军已经取到了白都汗国的大批粮草，不知可否让大部分兵马在此驻扎，我等恭请殿下等到王城一览？”

    伽楠道：“就听国主安排。”

    “那么今日老儿就先行回去安排，让小女与犬子在此侍奉两位殿下。”

    梓颜举杯道：“国主说得好一口流利的汉语，连对子女的谦称都掌握得如此到位。”

    罗伊王道：“我等自小仰慕中原文化，王室中人牙牙学语起就开始学几国的语言，一个人至少都要掌握三种语言，只可惜伊凡与凯瑟琳学的都是西方诸国的语言，待明年到大历上朝，我定当让他们也略通汉语。”

    伽楠道：“罗伊国王室这种学习的风俗倒是更值得大历王族借鉴。”

    午膳也是每人一份，很快便吃完了，罗伊王作别回王城，梓颜便向伽楠提出想去看一看雅各特木尔。

    伽楠一听果然有些不乐，道：“原来小颜与我在一起，却心心念念惦记着别人。”

    “英明的皇太子殿下没那么小气罢？”梓颜轻摇着他的手撒娇。

    伽楠这才道：“也罢了，我陪你去。”

    安菲雅公主也道：“我也想去看看脱脱鲁思他们，有些话免不了要说，就一起去吧。”

    伽楠点头示意，伊凡王子等人也一同跟着，来到关押脱脱鲁思等人的地方。

    想是此处没有大牢，白都汗国王室的人分作好几个处皆被锁系在巨大的木笼子里，大约折腾了太久也累了，一个个就在太阳底下如同霜打的茄子般蔫蔫的，互相伏在一起蹲坐一团。

    梓颜一眼看见雅各特木尔倒是还没有这种待遇，他被捆在一根木桩上，全身都用铁链给锁死了，像一头困兽。听见有人过来，他抬起他那孤狼一般的眼睛扫视了一眼，停在梓颜身上，见她很好的样子，似乎就放了心，闭上了眼睛。

    梓颜心中道：“哈，当日你与其木格抓了我，也曾把我绑在木桩上，也捆了我好久，这次可什么仇都报了。”她嘴上可不敢提曾经受罪，要是被伽楠知道，这雅各特木尔恐怕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伽楠牵着梓颜来到关押脱脱鲁思的笼子前，大家驻步，伽楠唤了声：“可汗。”

    八沙额真公主本伏在脱脱鲁思怀里，听见了叫唤，看见一大群人，飞快地溜了一眼梓颜脸上的伤痕，连忙就缩到了父亲的身后。

    脱脱鲁思站起来，狠狠地盯着伽楠，道：“你们如此羞辱我，不如把我们都处死便了。神机太子，你就算不顾念我是白都汗国这样一个疆域广阔的国家的君主，也要念着我们身体里也流着大历朝皇室的血脉……我那可怜早死的母亲啊！荷荷~~~”他居然就这样掩面大哭了起来。

    伽楠嘴角一扯，笑道：“可汗到底是在哭先太长公主，还是在哭自己目前的境遇呢？要是果真想死，我想这个笼子是拦不住你的，可见你并不想死。”

    脱脱鲁思的心思被伽楠一语道破，他两边的二个小王子们大约也都是懂得汉语的，闻言不由都赤了脸，一个别过了头去，另一个叫做欢帖木尔的王子突然朝脱脱鲁思大叫了一句，举掌就拍向自己的天灵盖。

    梓颜没料到他这么刚烈，惊呼一声，伽楠已经曲指一弹，一股凌厉的劲风破空而去，扫中欢帖木尔的手臂，一只手顿时耷拉了下来，回头朝伽楠怒吼道：“死也不行？”

    伽楠摇头：“确实不行，我虽然没有见过蕊阳太长公主，但她毕竟是父皇的姑母，如今太皇太后尚且健在，脱脱鲁思与你们都是她嫡亲的后代，小王定要安然将你们带回大历，也许你们还能受到礼遇，何必急着死？”

    梓颜心中觉得这个欢帖木尔王子不是恶人，也软言安慰道：“大丈夫敢死还不敢生么？历代投降中原的各国君主或者是臣子，在中原都是极受礼遇的，许多人在那儿娶妻生子不愿意回到故国，王子就算想死，也且等看清了将来是怎样再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