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月华如水，当是艳鬼杀人夜

    众人听到不远处有地方可以栖身都赞成过去住上一晚。宁采臣认识荆楚早两日，见荆楚听到“兰若寺”的时候神思不属，于是俯身在荆楚耳边问道：“可是那兰若寺有什么问题吗？”

    荆楚摇摇头，“我们也去吧。”

    他刚刚听燕赤霞说这个地界叫金华州，而不是金华或金华县。荆楚清楚地记得九州之内没有金华州这一地名，会稽郡内的金华县，九州中多称金华或金华县，却没有称金华州的。因此这个地界很有可能不在九州之内。既然燕赤霞点明兰若寺，分明是想引众人前去，说不定这场考试关键就在这兰若寺上了。这兰若寺是非去不可的。而且逢兰若寺而不入，万一错过可能出现的聂小倩，那可真是人间第一大憾事了。

    “荆兄你行动不便，走山路恐怕不易，在下背你一程吧？”宁采臣道。

    “这种废物就让他死在这里吧。路上不知道会出现多少妖魔，带上他反而拖累我们。”一个不屑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宁采臣和王六郎登时怒目相向。荆楚看见是个身着绫罗绸缎的公子哥儿。

    见所有人都注意自己，那公子哥儿更得意了，“怎么？我说错了么？来的时候神明已经说过了，我们此行的任务是斩杀妖魔。妖魔个个力大无穷，妖法诡异，杀人不眨眼。他一个残废，能帮上什么忙？”说到此处，他浑身冒出金光，手中凭空出现一把长剑。他继续道：“看见没有，这就是神明所说的神兵神力。他手脚都动不了，空有神兵神力只能束手待毙而已。”

    众人听他这般说，也发现了自己体内的神兵神力，一个个也尝试动用，一时间山坳坳里金光大作，甚至冲上了云霄。戈矛枪戟各色兵刃也纷纷出现。荆楚看着直冲云霄的金光，不禁有些担忧，如此明晃晃的靶子，此地的妖魔不傻就一定会赶来查看。再看向，燕赤霞冷眼看着眼前的闹剧。荆楚甚至觉得他在冷笑。

    无意继续这场闹剧，于是荆楚对风九歌道：“风兄可愿意再驮我几日？”

    风九歌看来也想早点离开此地，顺从地俯下了虎躯，示意荆楚上去。

    荆楚见状对宁采臣笑道：“宁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这轮椅可不是凡物。你且看。”

    宁采臣眼中出现了神奇的一幕：荆楚那木轮椅竟然伸出条条木质的锁链攀到白虎背上，还把荆楚连人带椅拽到了白虎背上，接下来又是一阵机关变化，竟成了一个带靠背的鞍鞯。

    宁采臣瞠目结舌：“叹为观止，叹为观止呐。宁某多虑了。”

    荆楚既然上了虎背，便对燕赤霞道：“还请燕道长带路。”

    “好说。”燕赤霞看了看方向，也不招呼在原地聒噪的众人，一马当先离开了山坳坳。

    荆楚三人一虎随即更上。那公子哥儿见自己一番表演反被无视，心中暗暗恨上了荆楚几人。但当下也不好发作，便招呼余下的考生跟上，路上再作打算。

    在燕赤霞的引路下，众人翻过两座小山，就看到了一座寺庙。即便此刻夜色朦胧，众人借着月光看去，竟也不减半分巍峨雄峻。

    待到近前，更觉殿塔壮丽，只是寺门紧闭，门外杂草丛生，看来是废弃许多年了。推开红漆斑驳的寺门，进到寺中。月光之下，只见满寺蓬蒿，足有人高。正对门是一座大殿，大殿是南北向，其东西两边各有一排僧舍，粗略一看足有十五六间。

    有人说这也太黑了，提议去捡些柴火来生火。有人接着提议清扫一下左右的的僧舍，大家晚上也有个可以睡觉的地方。众人纷纷赞同。

    众人在寺庙中搜寻了枯枝干草，在大殿前点起了篝火。又各自挑了一间僧舍，在大殿东边的荷塘里取了水，清理僧舍不提。

    白虎将荆楚驮到寺内后，交待了一句，就往山林中去了，说是打打牙祭。荆楚提醒了一句“早去早回”，也就随他去了。

    荆楚三人拿了火把，也占下了南边的一座小屋。这小屋看来是寺庙未曾败落时守夜的僧人用的。宁采臣推开落满尘埃的门扉，用火一照，打量了一番，回头冲荆楚、王六郎说：“这房间倒是宽敞，只是除了一个床铺、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再没别的了。我们三个人却是不美。”

    王六郎推着荆楚，后脚也进了小屋。

    荆楚笑道，“我不用床，我这轮椅随时可以变成躺椅。”

    王六郎也道：“我是水鬼，用不着床，有盆水给我依附就行。我待会儿去端一盆水来，那就是我的床了。”

    “那说来还是我占便宜了。”宁采臣乐道。

    三人稍稍清扫了一下，便各自睡下。不多时，外边的考生也渐渐睡下。兰若寺又恢复了宁静。

    渐渐月上中天，众人正是睡意正浓的时候。荆楚却因为体质的缘故早早醒来，睡意全无。正好看到从窗棂里流泻下的一泓清辉，于是一个人悄然出了小屋。

    荆楚见月华如水，流泻在这荒野古刹上，分外幽静，野趣十足，便起了夜游兰若寺的心思。

    此时大殿前的篝火已经只余些许炭火的红光，已不足视物。幸好月光皎洁，才不至于辜负寺中景色。深夜无人，不担心被人发现轮椅的奇特处，荆楚便催动轮椅缓缓飘动，一座一座建筑看过去。这兰若寺虽然败落多年，但寺内建筑仍算完整，隐隐可见当年建造时是废了大力气的。

    本打算进大殿一观，可刚到门口，便看见燕赤霞在殿中盘腿打坐。在他身后的佛像下，白虎风九歌发出阵阵鼾声，睡得正香。

    荆楚于是转身离开，绕向东边。荆楚回身的刹那，燕赤霞睁开了眼，双目竟然含蕴着剑气，见是荆楚，随即合上，仿佛没睁开过。荆楚没有发觉，白虎的鼾声倒是一顿，才继续响了。

    东边的角落里有一丛修竹，竹影下便是一座荷塘，清幽得很。荷塘里有零星几朵红莲绽放着，空气中流淌着淡淡的清香。荆楚停在荷塘前，让月光打在脸上，细嗅着荷花的清香，一时间竟分外的惬意。

    可偏偏有人要打断这份罕有的静谧。

    “郎君高致。贱妾钦佩莫名，愿荐枕席。”细软绵柔的女声随着夜风飘来。荆楚感觉这吴侬软语仿佛飘进了自己的心里，一石激起千层浪，心里竟然烦躁难安，丝丝缕缕的欲念不受控制地滋生出来。

    荆楚当下一凛，头也不回，冷声道：“月华如水，当是艳鬼杀人夜。姑娘，为何如此眼拙，非要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