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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收徒大典

    暮色将晚,橘红泛蓝的色泽袭染了天际,映照得被无垠大雪覆盖的森林都温暖明媚了许多。

    一片寂静无声的雪地上,一个十一岁左右岁的男孩儿背着一个看起来同样年岁的女孩,吃力地一步步走着,每一步下去,都会有一个深深的脚印陷在雪地里,男孩身上衣裳残破,暗红的印记斑斑,步伐越来越缓慢,看起来好似随时会跌倒般。

    浅浅的光线从身后射来,带起两人的身影,长长的影子交织成一条黑线映在白茫茫的雪地上,不知要延伸向何方。

    此地距离方才大战区域已有近百里路程,月夜抬头看了看天色,想到至今未醒的某人和自己尚未处理的伤势,算算走了这么久体力也已经到达了极限,而这块区域既然出现了一条练气后期的碧水蚺,便应该不会有其他更厉害的妖兽,再走下去指不定又会走入别的厉害妖兽统治地域,便决定暂时歇在此地。

    环顾四周,前方不及百米处有一块岩壁,刚好可以剖开一个临时歇息的山洞,上方是悬崖绝壁,无可攀登立足点,前方横生一丛树枝,刚好能够挡住望向那处的视线,却不会阻碍洞内触及四周的目光。

    左前方一棵青松积满白雪,枝桠匀匀似一朵白云悬浮于地,为将要辟开的洞口轻易地营造了一个死角的环境。

    真是个好位置!月夜眼眸微眯,墨玉的眸子里满意的神色一闪而过。

    他背着云之幽来到岩壁前,右手淡青色光芒吞吐,聚在手心凝而不散。探手将光芒伸入壁内,如同切豆腐般,一大块岩石便被他切了下来。

    右手连连挥动间,很快,一个足以容得下四五人的山洞便被切了出来。将云之幽轻轻平放在地上,月夜便转身出了山洞。

    看着眼前各种大大小小的石块,他神色凝重,似在细细思索什么,与此同时,右手不断比划挥动,起先动作还较为滞涩,后来眉心愈发舒展,很快动作便快了起来,并且越发地流畅,到得最后,已经有如行云流水一般自然了。

    一炷香过后,他两手淡青色光芒闪动,如拨动棋子一般,一块块石头被青芒撞击,看似无序地投入周围八方,当最后一块石头随着月夜的摆布落地后,他指尖掐诀,一点青芒一弹,四周景物顿时如水波般晃荡起来,如果有人在外围定会惊讶地发现那块原本被开辟出的洞口竟然完好如初了,岩壁看起来没有任何人工凿痕!

    看着眼前效果,月夜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这便是阵法么?当真有意思。”

    其实月夜布下的倒真是一个浅显的幻阵,那吝啬的火药老道在石室里只留下了最简单的《阵法小解》,全篇就只有一些浅显的基础理论。

    就连阵法也只是简单地提了一下这个小幻阵,如果不是他曾经苦苦思索过有一段时日,倒真不见得今日能单凭自己摸索便布出这个幻阵来。

    要知道阵法之道,是何等得博大精深,据说在远古的修真界,甚至有修士单凭阵法便入了道的,当然这只是传说了,现今已无人得见。

    这虽然只是一个小幻阵,可如果让云之幽看见月夜这般轻而易举地便布置了出来,心里又该嫉妒得牙痒痒了。

    那本《阵法小解》她自然也是看过的,可其中内容对于她来说实在太过晦涩无比,细细揣摩了好多时日,她都不能把书中稍微提到了一下的那唯一一个阵法布置出来,她便果断放弃了。

    因为她感觉布不出来不是自己没天赋,而是书中所讲实在太过笼统,自己对阵法所学太少的缘故。换其他和她同岁同条件的修士来,她有自信别人也十有八九无法布出来。

    其实她所想倒也没错,只是却漏算了月夜这般惊采绝艳的人物而已。这样一个人,自幼连饮食起居,甚至连暂时休息时的地势优劣进退权宜都要细细思量一番的一个人,算计早已像着衣饮水般融入了他的骨血,自然而然。

    经过一番施法后,月夜原本便有些苍白的脸色又更加虚弱了几分,唇色淡若樱花,眼睫似飞累了的蝴蝶,收拢翅膀翩然垂下,在眼脸处投下弧度优雅的阴影。

    此时新月初升,浅浅的莹白月光洒下,勾勒出少年线条精致的轮廓,雪地清泠,银光淡薄,冰天雪地里,长空荒野间,乍一看去,这孑然而立的身影竟脆弱如斯。

    似是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脆弱,月夜轻轻眨了眨眼睛,直到如墨玉的眸子再次深沉如海,波澜不惊。他腰背挺得笔直,一步一步,步履优雅从容地向石洞内走去,明明平淡闲适,却仿佛强大到任何风雨都不能使他为之动容一般。

    石洞内云之幽依然平躺,没有要醒过来的趋势。月夜不知道她如何疗伤,却也知道自己是帮不上忙的。他负她行至此地已是仁至义尽,剩下的便只能靠她自己了。于是慢悠悠在旁边悠悠然盘膝坐下,亦开始打坐调息。

    这一停留便是三日。

    云之幽缓缓睁开眼睛,首先印入眼帘的是青灰色的岩壁,平整光滑,似神兵利刃切出一般。慢腾腾转了转眼珠,恍惚的头脑才渐渐清明起来。是了,她记得自己听到碧水蚺的惨嘶声后便再也撑不住昏了过去,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

    吃力地伸出手支撑自己身体坐起,随着此番动作,胸腹之间蓦然一股剧痛传来,让云之幽这才忆起自己是受过前所未有的重伤的,按目前情况来看,这伤势虽不至于致命,但也是不容乐观的。

    不过这股剧痛倒也刺激得她更清明了几分,眼神四下探索,看情况是处在一处临时开凿出的石洞里,是谁做的?月夜么?

    当时昏迷中她虽什么也不清楚,但却能朦朦胧胧中感觉到有人背着自己走了很长的路。

    云之幽面上忽然现出一种迷茫不解的表情。那与自己一般凉薄之人会这么好心?她晕过去的一刹那都已经做好死亡的准备了。正如她不会随随便便损伤自己的利益去救助别人一般,她也从来不会奢求别人来帮助自己,即使对别人而言只是顺手,别人没有救助于她,她也不会有丝毫不平委屈亦或怨愤。

    她一直都相信,在这个世界上,别人是没有义务要对你好的,别人对你不好是应该的。所以,月夜在那种情况下,利弊权衡下,抛弃她应是理所当然的,应是最好最正确的选择。所以,对于自己的获救,与其说惊喜,更多的反而是不解与困惑。这样的结果简直违背了她有生以来的人生观世界观。

    她从书本上能学到很多知识,却学不到情义这样陌生的事物。

    “师妹醒来就好,夜也可放心了。”云之幽自顾自地困惑着,月夜却已经从外面进来了,手上还拿着一个用树枝串起的烤得香喷喷的狼腿rou。

    以为月夜转性了,可一转眼又听见了他那熟悉的虚假语气,刚想撇撇嘴表示不屑的云之幽在闻到那诱人的rou香后,已三日未进食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她那未及嘴角的表情顿时不尴不尬地僵在了脸上,收也不是放也不是。

    月夜刚进来面对的便是这幅景象,眼神一掠间已明了了七八分,眼底不由泛起一丝好笑的波澜。“以我等修为虽能长时间不食,却也还达不到辟谷的地步,师妹已三日未进食,想来已经饿极,荒野间,这雪狼腿rou虽敝,却也能果腹。师妹若不嫌弃夜的手艺便拿去罢。”他故意将“饿极”二字咬重,且明明是特意给云之幽留下的食物,却还要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云之幽不由又是窘迫又是恨得牙痒痒。

    她出糗不要紧,可要在这人面前出糗却是极为不甘心的。且那烧烤野物的粗鄙活月夜一介贵公子一开始哪里会,还是她教给他的呢。

    想到这里,不由又狠狠瞪了月夜一眼。看着已伸到近前的白皙如玉的手指,亦不再犹豫,干脆一把将狼腿rou给拽了过来。她已经想通了,反正这条命也是人家救的,算计不算计什么的也太劳心费神了,不如直接放开了去,爱怎样怎样吧。

    在月夜几近目瞪口呆地注视下,云之幽以风卷残云的速度将硕大一只狼腿啃食得干干净净,一粒rou末都没放过。完了慢条斯理地放下腿骨,优雅地擦了擦嘴角,那坦然的姿态好似方才形象全无的人从来不存在过一般,粲然一笑,“多谢师兄款待。”

    “师妹多礼了。不过区区一顿山野狼rou而已,与师妹性命相比,何足挂齿。”月夜回过神来,浅浅一笑,言语中客气万分,却字里行间都在侧面提醒着某人不要忘了自己的救命之恩。

    云之幽刚挂上的笑容霎时又凝固在了脸上,她不怕别人对自己不好,却最怕欠别人恩情,眼下确实欠了月夜一个天大的恩情,第一次欠别人恩情的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忽然,想起以前在各种野史小说书中所看到的案例,她一对桃花眼中那澄净如碧湖的眸子又开始灵活得骨碌碌转动起来,“要不......”她试探性地放低声音,“师妹我以身相许可好?”

    月夜脸上浅笑顿时僵住,凤目睁大,直勾勾瞪着云之幽,似是不能相信方才那荒诞的言语出自这个一直跟自己不对盘的女童之口。

    他待人看事惯于利益相交,在他看来,云之幽方才的提议于人于己都没有半分好处,而他更是完全不敢相信一贯与自己一般唯利是图的女童会有这般浪漫的情怀,并整出这么狗血的段子,一时间因为过于惊异倒是连什么风华气度都忘了维持了。

    云之幽原本也只是试探性地说说而已,要让她真就因为一个救命之恩就把自己卖了却是万万做不到的,此刻看着月夜那失态的表情,忽然就乐了,“噗哈哈哈哈哈哈~~~哎哟~”她夸张得捧腹大笑起来,觉得能看见这人如此失态,也不枉自己说那般违心之语了,一时间笑得得意忘形,全然忘了自己还是重伤之躯,笑到后来牵扯到伤口,又疼得哎哟叫唤了起来。

    待到疼痛稍微减轻,看着月夜脸上羞愤懊恼的神色,也不好再开玩笑,当下正襟危坐,“师兄救命之恩,幽儿现下自是无以为报,待他日,必定偿还此间恩情。”看那端正的坐姿,原本应是严肃郑重的话自云之幽口间说来,却顺溜无比,隐隐还带出几分轻松欢快的语气来,想来是看月夜吃瘪感到极其欢愉。

    月夜的失态只是因为骤然太过惊异导致,仅仅维持了一瞬,心念一转他便意识到自己被身前这古灵精怪的丫头给摆了一道。毕竟年少,即使心智早熟,可这般被比自己还小的女孩戏耍,懊恼之色到底还是掩藏不住得浮现而出,连耳根都因为羞愤而微微泛红了。

    “咳咳~”听得对方那明显促狭的语气,他清了清音,仗着还算厚的脸皮尽量使自己语气淡然地回道,“师妹客气了,你我互相扶持本是应该,夜救助师妹不过举手之劳而已,何足挂齿。”有这句话的缓冲,月夜脸色已经回复自然,他轻轻抚了抚衣袖上的褶皱,仿佛刚才的尴尬全然不存在般,“夜出去寻路,师妹先好好将养身体,此地不宜久留,过几日我们便出发吧。”说完他便朝洞外走去。

    待到洞口时,却忽然停住了脚步,“夜细细斟酌来,以师妹之资质容貌,若真要委身于夜,夜倒也不敢嫌弃。”清清泠泠的声音传来,那般正经的语调,仿佛他真有深思熟虑过似的。随即,抬脚步出洞口。

    云之幽哑然,这人真是……一点都不肯吃亏,临走了都不忘扳回一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