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造反
别造反 “什么？要封校啦，什么玩意儿，这帮孙子真不拿我们当回事儿。” “嘘！……我们去教师谈，这里不方便……某人会听见的……” 他们进了门房。为了不让看门人陆西偷听告密，他们赶紧打发他去宿舍。陆西拿起收发簿，戴上帽子，但他没有去宿舍，而是躲在楼梯底下：他知道他们要造反，要抗议甚至游行都有可能……头一个发言的是张尚飞，之后是汝付，之后是清哥……危险的激情一发而不可收，一张张红脸膛开始抽搐，人们捶胸顿足…… “我们生活在二十一世纪，而不是鬼知道什么年代，更不是洪荒时代！”张尚飞说，“这些大腹便便的家伙过去为所欲为，现在不许这么干了！我们已经受够了！现在已经不是那种时候，他们可以……”以及诸如此类的话。 汝付大接着慷慨陈辞，内容大致相同。清哥甚至破口大骂……人人都在呐喊！不过话说回来，还是有人极度明智。这位有识之士做出一脸优虑，用一块撂满鼻涕的手帕擦着脸说： “哎，值得这样吗？唉……嗯，好吧，就算这些话都有道理，不过何苦呢？你们用什么尺度衡量人，别人也用同样的尺度衡量你们：一旦你们当了校长或主任，别人同样会造你们的反！请相信我的话！你们只会害了自已……” 但是大家不听他的，不让他把话说完，就把他挤到房门口。看到理智不占上风，有识之士也失去了理智，自己也激动起来了。 “是时候了，现在该让他明白，我们也是人，跟他一样！”汝付夫说，“我们，我要再说一遍，不是奴才，不是贱民！更不是妓院里的鸭子！我们不许有人对我们呼来喝去！他对我们总是你呀你的(用“您”表示尊敬，用“你”表示随便，不客气。)；给他们打招呼，他们还爱答不理的；向他报告事情，他却扭过脸去；他还骂人……如今对扫厕所的李老大也不兴你你你的了，何况对我们这些有文化的人这些话都该对他说！” “前几天李宗光冲我而来，问我：‘你那张嘴脸怎么啦？去找陆西，叫他拿墩布给你擦擦干净！’好个玩笑！还有一回……” “有一回我和我的第八个女朋友一道走，”汝付抢过来说，“碰巧遇到了他。‘哎，你这厚嘴唇’，他说，‘怎么老跟窑姐儿鬼混！而且在光天化日之下！’我告诉他，这是我女朋友，校长……他没有道歉，只是吧咯一下嘴唇！我的第八个女朋友受到这种侮辱大哭大闹了三天。她不是窑姐儿，正相反……你们都知道……” “总而言之，先生们，再不能这样生活下去了！要么我们，要么他，要我们和他共事是绝对不行的！要么他走，要么我们走！宁愿被开除，不可人格扫地！现在是二十一世纪。谁都有自尊心！即便我是小人物，可我毕竟不是抽象的人，我有自己的性格。我不容许！就这么对他说！让我们当中去一个人告诉他：照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代表我们大家！去吧！谁去？就这么照直说！不用害怕，不会出事的！谁去？呸……见鬼……我嗓子都喊哑了……” 他们开始推选代表。经过长时间的争论争吵，他们一致公认，最聪明，最有口才，最有胆量的当推汝付。他在图书馆里挂了名，他写得一手好字，他结识不少有教养的校花们--可见他头脑聪明：他知道该说什么，怎么说。至于胆量，更不必提。大家知道，有一次他竟敢要求警察分局长向他赔礼道歉，因为对方在网吧把他当成“服务员”看待。对这一要求警察分局长还没来得及皱起眉头，有关汝付夫胆量过人的消息便传遍四面八方，而且大快人心…… “去吧，汝付！别怕！就这么对他说！你什么也得不着，就这么说！你看错人了，老兄，就这么说！你胡作非为！你找别人当你的奴才去吧！我们不比别人笨，老兄，我们会把那些自命不凡的家伙撵走！用不着含糊其词！就这么说……走吧，付哥……朋友……只是你要把头发梳一梳……就这么说……” -------- “我脾气急躁，先生们……恐怕会说过了头。还是尚非去好！” “不，汝付，你去好……尚非对付绵羊还行，而且还得喝醉了酒……他是糊涂虫，你呢，毕竟……去吧，亲爱的。” 汝付夫梳好头发，拉平坎肩，冲着拳头咳一声，就走了……大家屏住呼吸。进了办公室之后，汝付夫站在门口，手哆嗦着摸摸嘴唇：哦，该怎么开头呢？当他看到李主任秃顶上那颗熟悉的黑痞时，他感到心口一阵冰凉，心脏像被带子勒紧了……背上掠过一股寒气……其实，这不算糟糕，由于不习惯准都会这样的，就是不该胆怯……鼓起勇气来！ “哎……你来干什么？” 汝付夫向前迈出一步，动了动舌头，眨眨眼睛，嗯嗯地咽了两口涂抹，就是说不出来一句话。 “哎，你来干什么？没听见吗？” “嗯……我，我没什么事……我只是顺便来看看。我，李校长，听说……听说……” 汝付夫想管住舌头，但舌头不听话，他接着往下说： “我听说尊夫人中彩得了一辆轿车……彩票，校长……嗯嗯嗯……校长……” “彩票？好……我这里只剩五张了……五张你全要？” “不……不……不要，老兄……一张……足够了……” “五张你全要了？我问你呢！” “好极了，老兄。” “每张六块钱……不过你么，只收五块钱……签个字吧……衷心祝你好运……” “嘻嘻嘻……谢谢……老兄……啊哈，非常愉快……” “你走吧！” 一分钟后，汝付夫已经站在门房中央，脸红得像大虾，含着眼泪向朋友们借二十五块钱。 “我给了他，诸位仁兄，二十五块钱，可那不是我的钱！这是我丈母娘要我的零花钱……借给我钱吧，同学们！求求你们啦！” “你哭什么呀？很快你就可以坐上小轿车出游了……” “小轿车……小轿车……我要小轿车干什么？拿它吓唬人吗？我可不是当官的！再说，要是当真中彩的话，我把小轿车放哪儿？我把它塞哪儿呀？” 他们谈了很久。他们谈的时候，陆西（他能读会写）一直在记呀记呀。记完之后，便……如此这般……这下话就长啦，同学们们！不管怎么说，由此可以引出教训：别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