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世世代代不再爱一个女人
萧何很谦逊给我行了礼，出宫布置去了。我留在深宫里面，想着如何对付那个淮阴侯韩信。 韩信就是这样，被萧何带进了皇宫。 萧何不愿意参与太多。我相信他和韩信还是有私交的，他心里感到内疚，一进宫他就找借口溜掉了。 我的武士将韩信捆缚起来，带到了长乐宫的钟室里面。 这个钟室是盛放宫廷里面的大钟的。宫里晨钟暮鼓，每天早上都要鸣钟，唤醒整个宫里的黎明。而钟室里面，空旷而幽暗。 这里适合杀人。尤其是汉王已经许诺，见天不杀、见地不杀、见金也不杀的、特殊的人。 汉王是皇帝，他说出的话不能对天下食言。虽然他的秉性，说话向来也不会算数。 “为什么要捆缚我？我犯了什么罪？”韩信大声质问我。 “谋反。这个罪名可以杀你吗？”我冷冷回应他。 “皇上已经对臣许诺‘三不杀’，王后娘娘要违背皇上的承诺，对天下人食言吗？”韩信向来看不起女人，他轻蔑地问我。 “皇上承诺：见天不杀、见地不杀、见金不杀，可是这个世界上，想要杀一个人，总会有办法的。如果用笼子悬空，外罩白布，可以离地，可以覆天。至于见金不杀，更是容易。难道削尖的竹子杀不了人吗？” 我坦然告诉韩信：这是他的死法。 韩信的功劳太大，威望太高。他自己也担心功高震主，汉王忌讳，所以汉王未登基之时，先向汉王索要了“三不杀”的承诺。韩信听我这么说，冷笑道： “汉王承诺臣‘三不杀’，只要天在地在，这天地之间就没有杀我的理由；只要天地不崩裂，就没有能够杀我的工具。王后娘娘混淆视听、掩耳盗铃，想要自欺欺人吗？” “我已经说过了：如果想要杀死一个人，什么样的理由都不需要。只要有能力就够了。有人告你谋反，以谋反之罪杀你，也不算过错。”我冷淡对他说。 韩信看了看我，说道： “王后娘娘急于杀掉臣，是为了取悦汉王，解决自己面临的忧患吗？” 我对他说： “你这样说，我也不否认。因为你是汉王的心腹大患。如果他听说你被我杀死了，他自己又免除了杀戮忠臣的恶名，一定会很高兴。” 韩信笑道： “我是汉王的心腹大患，天下人尽知。可是，难道你不是汉王的心腹大患吗？他想要杀掉的岂止是我？诸位将士带领全族追随他，为的不是建功立业，为自己得到一块封土吗？可是他却大封同姓王，铲除异姓王，还多疑猜忌，诛杀无辜。阳夏侯陈豨如果被铲除，再杀了我，天下的异姓王就差不多铲除殆尽。接下来，就该是你吕氏家族了！你的哥哥、妹夫，个个都在朝中担任要职手握兵权，汉王焉能不猜忌？针对你的谣言已经散布出来，汉王已经准备对你下手了！恐怕今天死的是我，明天，死的就是你了！” 韩信说的话没错。我对这一点也很清楚。我用幽幽的目光，默不作声看着他。 韩信对我说道： “你今天，要替汉王除掉我；明天，不知道是谁，来对你下这个刀子！我死之后，三族不能保全；恐怕你死之后，你们吕氏阖族不会被放掉一个！” 这个我也是心里很清楚的。 韩信死后，异姓王就只剩下寥寥几个了，不成势力。汉王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我和我们的吕氏家族了。 …… 名不正则言不顺。要想动我，必须先撼动我的王后之位。可是我为了他做了几年牢，当了几年人质。跟他那些从沛县起兵，南征北战厮杀的功臣一样，我也是血里来命里去，一直打拼到现在。他想要撼动我的地位，必须和对付那些异姓王一样，找到我的罪名。 那些不知道从哪里刮出来的谣言，就是一个信号。针对我，针对吕氏家族的屠戮，已经拉开了一个序幕。 他的目的我很清楚：扶立他最爱的幼子刘如意，废掉我的儿子刘盈，剪除可能会威胁到刘未来稳固江山的吕氏势力。 这个清晰的信号，让我心悸不已。汉王，我的夫君，开始对我下手了。开始对忠心耿耿跟随他的吕氏家族下手了！ …… “汉王已经准备对你下手了！你害怕了！所以想要杀死我立功，博得汉王对你的看重。”韩信狡诈地揭露我说。 我对他微微一笑，说道： “这个江山一定是我的儿子的。他还年幼，也很仁厚，带不得兵，打不得仗。汉王在时，他还能稳当。可是汉王如果哪一天驾崩了，他一个孩子家，也驾驭不了朝廷上这些野心勃勃的王爷臣子。即使是为了他，我也应该除掉他未来的威胁。” 韩信冷笑对我说道： “你这么自信吗？难道你没有看出来，这个江山，是汉王准备留给他的幼子刘如意的？众所周知，汉王喜爱的是他的幼子，嫌弃太子懦弱。他曾经对大臣说过，不能让不肖之子居于爱子之上。替代太子，只是迟早的事。王后娘娘，你在替谁清扫障碍？” 我斩钉截铁回答他：“毫无疑问，替我的儿子。” 韩信轻蔑地望着我，说道： “你真是一个刚愎自用的女人。已经面临万丈深渊了，你不害怕吗？” “我不害怕。”我对他说。 “为什么？”他问我。 我告诉他： “自古以来，只有君臣猜忌的，没有夫妻猜忌的。汉王是我的夫君，也是雄才大略、开辟一代伟业的英雄豪杰。我了解他的性情。他这个人能屈能伸，却也优柔善变。让他砍断右手留下左手，他未必下得了决心。” 这就是我的赌注。 我了解汉王的性格，他耳朵根子软，是极善变的。一句话的左右，他随时都能改变自己的主意。当年在楚汉相争中，有人劝他制作大印分封六国后代诸侯，他立即照办；张良说这事万万不可，他马上下令销毁大印。 当年有人说淮阴侯造反，他立刻派人捉拿了淮阴侯；可是淮阴侯辨别自己无罪，他又下不了狠心，就把淮阴侯关在牢里，随后又贬谪一下释放了。正因为他生性如此，犹疑寡断，总会左右摇摆，才会让我有了今日之祸。 汉王如今听了那个女人的撺掇和哀啼，加上宠爱幼子的心，他的确是想对我下手了。可是如果我孤注一掷，晓以利害，他那一颗容易被煽动的心，未必就那么坚决了。 韩信看我如此自信，冷笑说： “我后悔没有早点起兵，去打拼一个天下！而今却要窝窝囊囊死在一个女人手里，被天下人耻笑。千秋万代，也将成为韩信之辱。” 他心里真的是看不起女人。 我坦然对他说：“你错了！千秋万代，能够死在我吕后的手里，也该是你的幸运才对。” 我说的没错。韩信虽然被称为“国士无双”、“一代名将”，可是我吕后的未来也是威名赫赫。我也曾像帝王一样临朝称制，开启了一代汉室复兴之业。可惜命短的他是看不到了。 韩信仰天长叹说道： “狡者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我今天又做了一个执迷不悟的文种，死在女人手里。倘有来生，世世代代不再爱一个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