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旁家分支的族人赶回来哭灵之后,太叔公生前的好友也纷纷赶来吊唁。颜老爷子更是带着颜家嫡支十几人前来,近几年因为身体原因颜老爷子已经很少出远门了。这一次几十年的好友就这么长埋黄土,颜老爷子怎么也坐不住了。 也许是已经接受太叔公离开这个事实,叶弥尔终于走出灵堂和陈承宇一起接待赶来吊唁的宾客以及旁支分家这几天闹出来的小事纷乱。 陈家的千年传承即使家族势力不显,但是时间积累起来的底蕴和人脉也不是摆着好看的。还好上面还有堂爷和族里几位长辈周旋着,叶弥尔和陈承宇还不至于手忙脚乱。 “老陈,真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你先走一步。咱们这几个兄弟现在就剩下我了,你们可要等我啊。”颜老爷子年纪也大了,好友一个个离世,现在仅存的至交也走了,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意。 “颜老爷子,您别太伤心了。”叶弥尔说不出什么动听的劝慰的话,就是她自己现在也是身心俱疲,只是硬撑着罢了。 颜老爷子拍拍叶弥*尔的肩膀,“到我们这个年纪什么都看开了,能看到你承担起陈家书香的重担,他再开心没有了。”叶弥尔扶着颜老爷子出去,一路沉默不语。 “我知道老陈走了你很伤心,伤心就伤心吧~~~~可是别伤心太久,总有一天我会下去陪他,他肯定会问我‘我家晞晞怎么样了’。我要是告诉他你现在这个样子,不是让他到了下面都不安心吗?”一直走到落花湖颜老爷子才停下来,“不要自责,也不要怨恨宋万贤,更不要去探究这里面的是非因果。老陈至死都没有透露半句。你就顺着他的心意吧。” 抽出叶弥尔扶着的右手,坐到湖边的一个大石头上,静静地看着波澜不惊的湖水。 “我知道了~~~”几乎是轻不可闻的音量。 太叔公的遗体在灵堂内停柩了数日,本是要在下葬前一天移至祖庙停放。下葬当天,再由祖庙柩车出动的。可是自从两党之战之后,陈家人丁凋敝。英灵堂、沉烈坟一夜兴起,停灵祖庙的仪式就给取消了。 如今停灵数日之后,陈家上下就举行仪式准备将太叔公的遗体的下葬。宾客一路跟随,许多人都未曾言明身份,叶弥尔心知这些都是两党之战中陈家先人结下的善缘。既然人家不愿表明身份,陈家就不多问,能来送太叔公最后一程,陈家都会记着这份情。 整个村子都淹没在一片白色之中,长长的队伍人人都身着孝服。队伍的最前方几根高高的旗幡悬挂着三尺长的白布,在微风中随风摆动。 柩车之后,陈家嫡脉旁支按‘五服’之轻重顺序排列,无服之亲戚在后,宾客又在其后,一路哀哭来到墓地。 墓地一早就让人堪舆好了,太叔公从不在乎身后墓xue的风水,即便他的好友之中就有实力高深的顶级风水宗师。按照太叔公的话来说‘风水不过是助力。陈家后嗣子孙若是不肖,即便我身葬真龙天子地。一样落魄潦倒’。 墓地就选在一处能俯视落花湖和祖庙的位置,一个是太叔公最喜欢的地方,一个是太叔公最看重的责任。 棺木小心的放下,叶弥尔手捧一杯黄土慢慢洒在棺木上,一点点覆盖了棺木本来的颜色,随后陈承宇也是如此。 在一旁准备填土的人都等着叶弥尔发话。只见叶弥尔满脸悲痛,突然屈膝跪下,以额触地,重重的叩了几个响头。不顾粘在额头上的泥土,沉着声音。“盖吧。” 一铲铲的黄土纷纷落下,将那棺木一点点的掩盖,一座崭新的坟茔就出现了。墓碑安立在坟前,墓碑上字迹笔锋锐利,龙游蛇走,却还没有填上朱红。 堂爷爷疑惑的看着叶弥尔——这是怎么回事? 很快堂爷爷就明白叶弥尔的意图了,“以血描碑,意达九幽;魂渡地府,再盼来世。”叶弥尔不知从哪里拿来一根针,刺向字迹左手手腕处,滴落的鲜血接入了一个白瓷的小碗里。 这—— “晞晞你疯了吗?”堂叔一个箭步冲上去伸手就要捂着伤口。 “堂叔你是想让我白受这伤吗?”叶弥尔阻止了堂叔的动作,“妈,你别生气。”
“你还知道我会生气!晞晞你太乱来了!” 这个仪式是一个传说,据说家中有人死后,只要有血缘亲人愿意以血描碑,死去的人来世就能重新投胎到这户人家。你不要以为这个仪式就是这么简单,以血描碑是要用三九之数也就是二十七天的时间,每日用这个人的鲜血描摹墓碑上的字,直至这鲜红沁入墓碑。 这本就是无稽之谈,当初叶弥尔不过也是当做一个趣闻来听。如今竟然也信了这根本不可能的传说仪式。 “这种事你怎么不叫上我呢?”陈承宇上前突然拿过针一刺,“不是说血亲之人越多,可能性越大吗?” “不知道我的血行不行?”陈镜丞拿着针问道。 叶弥尔和陈承宇相视一眼,“你忘了你怎么答应太叔公的了吗?”陈镜丞哈哈大笑,针就刺了进去。 三个人先后将自己的血作为颜料描摹上去,三遍下来墓碑上的颜色并没有想象中的浓重,难怪要经过三九之数的时间。只不过是不是因为是鲜血的原因,描摹过的墓碑显得格外的苍凉,更显心酸。墓碑前整齐的站着三个左手受伤的人,腕间临时缠绕的白布已被点点鲜血染红。他们其实根本不相信这个仪式,他们仅仅想表达自己的不舍,更是在奢望在悔恨。奢望这是真的,悔恨在太叔公在的时候没有多陪陪他。 总是要到失去了,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堂爷爷站在墓碑前扯着嗓子喊:“坟起,碑立,魂归兮——”站在一旁的人洒出漫天的纸钱,飘飘荡荡。 所有的陈家人在漫天飞舞的纸钱中缓缓跪下,不远处颜老爷子看着被鲜血浸润的墓碑不禁湿润的双眼。 “陈善誉啊陈善誉,你这辈子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