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年前

    青书端着铜盆，推开了房门。翠珠看到青书进来，忙放下了手中的衣服，伸手接过铜盆放在架上。

    青书见手上空了，便坐下，说：“姑娘，还没醒吗？”

    “恩，你知道的，姑娘就爱睡懒觉，平时给太太请安也都是睡醒了过去的。太太也不介意，姑娘更乐得欢。”翠珠继续打理手中的衣衫，只在青书问起时小声的回答。

    青书抬头瞅了一眼屏风后面，看了看翠珠手中的衣衫，又从一旁的首饰匣里取出一条烧蓝掐丝富贵平安锁，锁片一面是富贵平安，一面是福寿双全，端的是吉祥如意。

    “还是青书jiejie有眼光，这个倒看着喜庆，姑娘带上倒是更加琳俐漂亮。”翠珠笑着接过平安锁放在衣衫边。

    青书不以为意：“这倒是昨晚大爷那边的碧纹送过来的，说是昨天大爷同老爷出去访友，老爷的同僚送的。大爷见着精致，想着给姑娘戴着可爱，就巴巴的让人送过来。”

    “大爷倒是疼爱姑娘。”翠珠又仔细地看了会平安锁，果然非常精致。

    青书点头：“大爷一心一意对咱们姑娘好，姑娘也是好的，一听是大爷送来的，就说留着明日戴，想来是想让大爷看到高兴。”

    这时，屏风后头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看了看时辰，翠珠对着墨书说：“姑娘该是醒了。”

    两人起身，一个拿了冷水兑了铜盆里的热水，又取了青盐。一个走到屏风后面，只见芸兮抱着被子，傻愣愣地望着床顶。

    过了好一会儿，芸兮才彻底清醒过来，起身由着二婢穿衣梳洗。

    青书拿起平安锁给芸兮戴上，整理好领口：“姑娘，方才夫人房里的人打发人叫姑娘过去，说是看着今日天晴，夫人叫了外面柳衣阁的绣娘进来量衣。想着姑娘肯定爱睡懒觉，我们这屋就让夏嬷嬷先过去看着了。”

    芸兮点头：“也好，今日阳光正好，我们走着过去吧，反正也不是多远的路。这段时间天天被嬷嬷抱着来去，都不知道怎么用腿走路了。”

    翠珠听了这话，拿起白狐斗篷给芸兮披上：“姑娘倒是不会享受的，给抱着还不愿意。府里另一位可见天的不愿自己走路，要人伺候着呢。”

    青书连忙斥道：“怎么说话，下人能随便编排吗？”

    翠竹吐着舌头，不说话。芸兮笑眯眯的说：“姑娘我也懒，也爱享受。不过见天的给人抱来抱去，总是感觉别扭。要不是身量小，额娘又吩咐了，我倒愿意自己走着。”

    出了房门，沿着着走廊行了一段，又穿过小门，倒是很快的就到了纳喇氏住的正房。

    芸兮带着青书，翠珠慢慢走到院门口。老远听到一阵喧闹声，想来是今天制新衣，下人们都很是高兴。

    芸兮歪头问向青书：“看来额娘是主子下人一块使了人来量身，瞧着倒是热闹的很。你们两个可是已经去量了？”

    青书只是微笑，翠珠插嘴：“奴婢和青书是姑娘房里的，漏了谁也不会漏了我们的。姑娘善心，迟点打发我们出去量就行了，现在倒是不急的。”

    青书笑着补充：“主子房里的贴身丫鬟小厮，有专门的绣娘来量，倒不用和那些人一起挤。”

    看了看二婢身上穿的衣衫，又看了下旁边路过的小丫鬟的服饰，想来主子身边贴身的待遇倒是的确好上许多。

    王嬷嬷远远看到一主二仆走过来，忙迎了上去。“姑娘可是来了，怎么走着来，可有累着？”又训着青书和翠珠：“你们也不抱过来，怎么让姑娘自个儿走。”

    芸兮见状忙打断：“王嬷嬷，是我想走着来的，她们做下人的能不听我的话吗！再说青书还能勉强抱得动我，那翠珠来抱我，我还怕摔着呢。还是先带我去额娘那吧，走着是有点累了。”

    王嬷嬷忙抱起芸兮，带着青书、翠珠进屋。

    进入正屋，芸兮看到芸兰果然已经就坐在那里，秋姨娘站在身后，想来该是一早就来了。旁边已经放了好些绸缎，只是芸兰还是瞅着纳喇氏身前的绸缎。看到芸兮进来，瞪了一眼，才又端坐好。

    芸兮走到纳喇氏身边：“额娘，女儿来给你请安。”

    纳喇氏笑着把芸兮拉到怀里：“倒是知道来请安了，往日不都是想起来才到额娘这请安吗？”

    芸兮撒娇：“额娘，可是女儿每日起来都要到您房里啊，只是晚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算了，反正这府里到现在也没人正经请安，不过你也只能偷懒这一段时间，过了年该学的礼仪都要学起来。”纳喇氏边说边扯了几匹绸缎，问芸兮：“这几匹喜欢吗？有看上什么吗？选选，好叫人给你裁了做点新衣衫。”

    只见纳喇氏手里四匹绸缎：一色是水红洋缎，一色姜黄；另有月白和粉红两色。看着质地，倒是上好的料子。刚才看到芸兰身边的料子虽然也是上好的，但决计是比不上这四匹。

    想到方才芸兰的表现，芸兮明白过来：“额娘，女儿哪里懂这些，倒是看着那水红洋缎漂亮的很，额娘留着给哥哥做件袍子吧。女儿倒是喜爱那月白色，不过想着过年新衣要喜庆，女儿就要那粉红色的料子吧。其他的额娘留着自己做衣衫吧，女儿衣衫都够了。”

    纳喇氏笑着说：“难为你想着你哥哥，那匹就留给你哥哥吧。月白色的确是素了点，好在这料子又好经放，等你大些再留给你穿。这次就先做了姜黄和粉红两色的衣服，缺了再做新的。”便吩咐绣娘拿了姜黄和粉红二色给芸兮裁剪新衣。

    芸兮乐呵呵的说：“哥哥昨儿才送了我一块可漂亮的平安锁，女儿又不知道该送点什么给哥哥，正巧额娘这的绸缎给我当做回礼了。”

    一旁的芸兰注意到芸兮身上的烧蓝掐丝富贵平安锁，顿时不高兴：“怎么就送了你一个，哥哥就只拿你当meimei，我也是董鄂家的姑娘。先前额娘也只把那四品绸缎留给芸兮。”

    纳喇氏听着心烦，我家的儿子给女儿礼物，也要来管，正要斥责。

    芸兮倒是笑着开口：“哪里是只送我一个，我听哥哥说另有一条是送给你的。我还羡慕着呢，哥哥也不说是什么宝贝，只说那是特地送给jiejie的，不给我看，怕我抢了去呢。想是迟点，就会送jiejie房里吧。”

    “真的吗？”芸兰不相信但又看芸兮讲得振振有词，想来应该是真的。

    纳喇氏揉了下芸兮，接道：“原先看到你meimei的白狐围帽和斗篷，不是说想要吗？前几天，额娘特地从库里拿了狐皮料子给了秋姨娘，吩咐她给你赶制一件。秋姨娘，你没有告诉兰儿吗？”

    芸兰回头询问秋姨娘。

    本来只站在一旁的秋姨娘，马上低头回答：“奴婢是想着做完了，再告诉大姑娘。太太倒的确赏了料子下来。”

    芸兰一听这话，便坐在一旁不说话。

    纳喇氏看着有些心烦，只叫王嬷嬷又另拿了几匹料子给秋姨娘，只说让她也做几件新衣。秋姨娘便高兴得带着大姑娘若兰去找了柳衣阁绣娘讨论去了。

    见她们走了，又让其他人退下。纳喇氏才笑着问：“你哥哥果真有留了另一条链子给芸兰吗？”

    “额娘.....你明知道我是哄着她的.”芸兮只想翻白眼，纳喇氏这完全是明知故问，依哥哥那性子，又只是董鄂七十的同僚所送的。能有多少是适合女孩子的，有一件这平安锁就很是不错了。

    “你刚才到是哄着了！，可知若你哥哥那没有东西送给她，再闹起来不是更大。”纳喇氏想着乘此机会顺便教女儿：“你刚才不想让她闹起来，免得你阿玛生气，就没想想接下来怎么解决。”

    芸兮不以为然：“去我匣子里拿一条送过去不就行了吗？”

    纳喇氏好笑道：“你匣子里有几条和你那平安锁等值的物件呢。另外你年小，又不爱戴饰品，你那匣子里统共几件好点的。就是那几件，阖府上下估计都知道是你的，你又怎么拿过去说是哥哥送的。”

    芸兮撇嘴：“真麻烦。”

    纳喇氏摇头，只是喊来平日管着饰品的大丫鬟碧珠开了不常用的首饰匣子。拿出一件鎏金蝶恋花手镯，又唤了林嬷嬷送到大爷那边。

    做完这些，纳喇氏看到女儿在低头思考，便问：“知道额娘刚才为什么这么做了吗。”

    芸兮摇头，想想又点头：“大概知道一些。”

    纳喇氏吩咐人退下，搂着芸兮说：“额娘管着董鄂府，是主母，就代表了在内宅的绝对权力。所以有很多东西是我有的，别人没有的。公库私库里额娘能动用的，旁人不知道的就有很多。所以额娘才能随便拿出那手镯，更甚至额娘还有嫁妆，有些别人都是没有见过的。不像你现在只是府里姑娘。虽然因为额娘的原因受宠，但是因为只是个姑娘又年小。在这件事情上就受到了限制。其实这些都是小事，等你大了，物什多起来，这些也不算事了。只是你要知道额娘为什么唤了林嬷嬷送去你哥哥那，而不是直接送到你jiejie那吗？

    芸兮原本就不是小孩，自然一点就通：“是因为我刚才说哥哥收着说要自己送给jiejie吗？”

    纳喇氏满意的点头：“是的，如果直接送，兰儿可能不会想到什么，但是你表忘了她身边有个秋姨娘。就算一时想不起，以后想起，以她们母女的性子肯定闹起来。额娘叫林嬷嬷过去，肯定会和你哥哥说明情况，这样大家通了消息，也扼杀了你哥哥那边可能出现不了解事情的情况。”

    芸兮沉思，古人果然想得比较远。一件小小的链子都可以延伸出那么多事情来。

    纳喇氏见女儿思考，也就不再说话了，想来女儿还小，那些宅门事情也不急着教，只是拿了绸缎料子与芸兮一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