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四章 茹素
线儿只是不吭声,顾嫂忙道:“线儿,司马小姐身份高贵,怎的能让司马小姐坐此小凳,我看小夫子所坐教椅,正配得上司马小姐身份,你搬出来给司马小姐坐。” 来者是客,被那婆子挑衅,线儿尚且能忍,见顾嫂帮着外人讲话,线儿立时爆发:“哼,顾嫂你好大的口气,你也讲那是教椅,教椅自然是给夫子坐的,哪里随便来一人便能坐,那也要看来人可配得上坐这教椅。再说,教椅是五少爷特为六小姐所制,若是被那不知轻重之人弄坏,莫非顾嫂你来赔偿?” 顾嫂虽不识货,却也听村里人讲过,六小姐所用桌椅,很是贵重,即便将她全部家当卖掉,也买不到那教椅一条椅腿,且线儿嘴巴很是利索,讲起话来自己从未占过便宜,想及此,顾嫂噤声不敢再言语。 “哼,不过是乡村野佬,我家小姐是何身份,怎会配不上你家一把破椅子。” “顾妈,不得无礼。” 林芳将此一幕看的清清楚楚,她虽正对门口,却是在课室里,隐在暗处,那几人站在大太阳下,一时看不到她,这样正好也给她时间来观察来人。 线儿训斥顾嫂的话,实际论起来相当无礼,将来者连主人带下人一起骂了,来人却无一人有异色,也无一人替她家小姐讲话,至于司马小姐,因带着纱帽,看不清她脸色,而这位顾妈已是无礼半日,司马小姐此时才出声喝止,呵呵,有意思。 “是,老奴知错。”那位顾婆子嘴上讲知错,可神情却是满脸的不屑。 司马小姐朝两个大点年龄的丫环使个眼色。那拿坐垫的丫环,将坐垫铺在小凳上,扶司马小姐坐下,就着另一个丫环的手,打开她手里的蒲包,一只手从蒲包里拿出一个瓷杯,另一只手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将茶壶放回蒲包,这才将茶递给司马小姐。从头到尾,顾婆子跟两个小丫环都没有帮忙。 喝了茶。休息片刻,司马小姐对线儿道:“线儿,听闻你家小姐同时教几十个学生。对每个学生因人施教,可是真的?”言语和气,并未因线儿刚才出言不逊而生气。 瞪了一眼顾嫂,线儿内心埋怨,自家小姐今日好不容易身子清爽一些。有精力出来走走,都是顾嫂多事,把人领到学堂来打搅,嘴里却是答道:“是,司马小姐,我家小姐记性非是一般好。每人特性都记得清楚,对人不偏不倚,不因人笨便轻视。也不因学得快而偏向,会因个人情况不同而因人施教。” 听似语气依然平平,不过任人也听得出线儿言语中的自豪。 顾嫂插话:“是呀是呀,司马小姐,我家小夫子真得是很厉害。”她得赶紧讲几句好话。否则,若是线儿真记恨上她。以线儿那张得理不饶人的嘴,以及跳脱性子,往后恐怕她自己会没好日子过。 司马小姐又问:“我可否进课室看看,线儿莫要笑话我,长这么大,我还从未进过学堂。” 线儿内心为难,自家小姐就在课室内,若是这位司马小姐进课室看见自家小姐,来客虽未自报家门,可顾嫂那特有的大嗓门已是宣扬过,自家小姐却未出门相迎,倒显得自家小姐无礼,若是不让司马小姐进课室,一时很难找到理由,毕竟自己也是从课室内出来,别人为何进不得。 此时,齐十从课室出来,问:“线儿,热茶可是准备好了?六小姐看着似快醒了,若是醒来没有热茶喝,看回去五少爷不揭了你的皮。” “是,我这就去烧水。”线儿惶恐回答,赶忙闪身进厨房。 顾嫂惊讶:“齐师傅,您怎的在这儿?小夫子也在?” 谭六和齐十曾同教过村民一些时日功夫,虽现在齐十已为林芳贴身伺候之人,每日村民的cao练都交由谭六来管,不过,村民见了齐十还是习惯叫师傅。 扫了一眼顾嫂,齐十未理会她,而是对着司马小姐微微福礼,道:“我家小姐近日身子不好,今日走到学堂累着了,不知不觉便睡着,未能出来迎接司马小姐,望司马小姐见谅。” 司马小姐道:“无妨,倒是我等打扰到你家小姐休息,你快去照顾你家小姐,坐着睡觉极易着凉。” 线儿在外与一众人等对答间,齐十已从课室后窗出去,从窗户进隔壁卧房拿了一条薄毯过来,此时倒不怕被揭穿,不过也无解释的必要。 齐十微一屈膝,又转回课室,她拿薄毯过来,是真怕自家小姐着凉,这次泻肚后,林芳特别畏寒,初秋天气还是很热,可在阴凉处,林芳却总也觉着冷。 课室内,林芳听齐十与线儿一对一答,装腔作势,心中好笑,自己只是给齐十使了个眼色,没想到齐十竟想出自己已睡着的主意,还拿林武压人,林武与线儿最是玩得来,何时讲过要揭她的皮,线儿反应也是不慢,看来,人人都有作戏的天赋。 厨房的小红泥炉上一直坐着一把小铁壶,要用热水,只要将泥炉下通风口打开,很快水便开了,线儿泡了一壶红茶,用托盘端进课室。林芳有个习惯,无论天凉天热,只要是睡觉起来,总喜欢喝稍烫的红茶,一杯茶下去,感觉肠胃很是舒泰。 等林芳施施然从课室内出来,院内顾婆子跟两个小丫环已是满脸不耐,两位大丫环则是静静站在司马小姐身后,面色平静。 “对不住了司马小姐,我一时睡着,竟是不知有客来,真是怠慢了。”林芳装腔作势。 司马小姐从小凳上起身,歉意道:“林六小姐莫要客气,倒是茹素打扰到林六小姐了。” 司马茹素?这名字好听,意蕴清雅,可林芳总觉着有点悲凉。 这个世界女孩家的名字,是不能随便透露给不相识的人的,可人家都已经大方报上名字了。自己若不报,反而显得小气,走到近前时,林芳笑道:“司马小姐客气,是林芳怠慢了。” 这位司马小姐露在外面的手,皮肤不是一般的白,林芳眼尖,连皮肤上白色汗毛都看的清楚,心内觉着怪异,莫非。这是位白化病? 司马茹素也感觉到林芳的目光,将手缩进袖里,顾婆子则是撇嘴扭头到一边。 若对方真是位白化病人。自己这样确实无礼,虽也只是匆匆一眼,可这样的病人,对外人视线很是敏感,看那顾婆子神情。这位司马茹素应是在家不得宠,连下人都敢轻视,林芳内心有种自己碰到妻妾相斗,嫡庶有别狗血剧的感觉。 本着上一世对特殊患者安抚的习惯,林芳立时吩咐:“齐十,将休息室清理一下。天热口乏,司马小姐想必是累了,请司马小姐进屋内休息。线儿。去李伯那里看看,可还有西瓜,捧一个来,也好给司马小姐解渴。”
转而又对顾婆子道:“这位mama,我家所种西瓜个儿很大。我这丫环人小力气也不大,恐是一人捧不了西瓜。可否麻烦这位mama帮忙一起,若是mama口渴,可吃了西瓜再回来。” 这顾婆子早就不耐陪司马茹素,只是自家夫人她派来看着司马茹素的,夫人交代,时刻紧跟司马茹素,不得擅自离开,听林芳让她去搬西瓜,刚要出口反驳,就听林芳讲,她可先吃了西瓜再回,心内便有些松动。 西瓜是这几年才传入本地,种植极为麻烦,产量不高,种的人也很少,价钱自然不低,一般人家是吃不起的,即便是富贵人家,主子也不会常吃西瓜,若是下人能吃到西瓜,那得是主人多大的恩典,自己跟着这位不得宠的庶出小姐,更是一年到头都吃不到,顾婆子稍有犹豫,便答应下来。 顾婆子跟着线儿出院走了,两个小丫环眼巴巴看着院门,一脸的羡慕,林芳笑道:“你们两个也可去地里先吃西瓜,记着,西瓜性凉,莫要贪吃,小心吃坏了身子。”言下之意,就是可以随便吃。 小丫环兴冲冲追出院子,连个谢字也无,司马茹素道歉:“林六小姐见谅,是我未教好身边人,失礼了。” 林芳笑道:“无碍,本就是孩子,尚是贪玩年纪。” 又问剩下两个大点丫环:“你二位可也想去?” 两个大丫环屈膝行礼,摇头道:“谢谢林六小姐。”却是仍站立原地。 进入休息室后,司马茹素立时将纱帽拿下,然后脑袋像狗从水里出来时一样,猛地朝两边甩,林芳来不及躲避,汗水甩到林芳脸上身上,林芳用袖子擦着脸,嘴里怨道:“一个女娃子家家,没有一点女娃子自觉,说你多少回,咋老是不听,麻烦你别学我家球球好不好。” “哼,是你家球球大,还是我大,很明显是你家球球学我好不好。” 司马茹素话一出口,两人均惊立当场,互相瞪眼看着对方,这两句话曾是林芳与死党不厌其烦的对白,自己已是很久未讲过,可是,怎的这位司马茹素竟对的一字不差。 还是司马茹素反应快一些,对身后两丫环道:“你两个先出去,我不叫你们,不要进来。”转而又对林芳道:“林六小姐,可否麻烦您身旁这位出去一下,我有几句体己话与你讲。” 听到自家小姐的答应声,齐十有些犹豫,毕竟自家小姐与司马小姐是头回见面,还不知对方底细,不过看着林芳那自信的眼神,齐十还是退了出去,顺手将门从外面关住。 休息室只剩两人,林芳刚要张嘴问话,就见司马茹素做势让她噤声,然后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有话以后再讲,等下我那个便宜爹爹就要来了,记着,帮我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