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情路坎坷
一大清早，五王殿前，门庭若市，人头攒动。 地府众人得知茗微公主要来，纷纷跑来看热闹，里三层外三层，将殿口围得水泄不通。白小三穿了一身素净的青衫，掺杂在人群之中，东拉西扯中将茗微打听了底儿透。 公主茗微，实在是冥府的一届红人，风头大大盖过如今的白三。一个养尊处优的名门大小姐，不好好的待字闺中，绣花刺字，反倒老往阎罗殿跑。 说不通礼仪的有之，说不知羞耻的有之。茗微胸襟极为开阔，统统无视，眼中心中只有个夜梵。但她家里人不能坐视不管，骂过打过，皆无用，最后只得将她抓回去关了门禁，直至前些天才放了出来。茗微锲而不舍，立马启程，杀向五殿。 白三斜眼往殿门口瞧了瞧，夜梵合着礼数站在门口等他表妹，依旧是那副慵懒模样，揽臂半靠在门上。 夜梵从不束发，一头鸦发就那么披在身后，不时会有三两缕散发垂在脸旁。许是常年不见阳光的缘故，夜梵的脸色很白，几乎有些苍白色，用一成不变的黑衣衬着，愈发的鲜明。 前面的人群熙熙攘攘，白三被格挡在外，瞧着便有些看不清楚。 白三闭了眼，夜梵深刻的五官便浮现出来。修长的眉，眉下是一双丹凤眼，眼角上挑，瞳若点漆，高挺的鼻，鼻尖略窄，唇形很薄，颜色很淡。 白三在心中默念，夜梵。 夜梵，夜梵，夜梵。 念得多了，就好似他就在身边，近在咫尺，一伸手便可触到。 白三睁开眼，夜梵却还是站在那里，半抱着臂，斜靠在门上。 两人之间不过百步距离，却是半分也逾越不得。 白三独自伤怀，悲情得正在劲头上，人群爆发出一阵sao动，大好气氛被破坏，白三不甚满意，耷拉着眼皮扫了过去。 不远处，一个妃色圆顶小轿悠悠飘了过来。说是飘，一点都不为过，那轿子被四个青衣小厮抬着，四个人步伐整齐，脚尖也未见占地，便一步腾空而起。那小轿子便随之高低起伏，摇晃着过来了。 白三好死不活正轮到穿青衣的日子，与那小厮的衣服如出一辙，怎么看怎么般配，白三没作声，一张老脸略抽了一抽。 轿子稳稳当当的落了地，随行丫鬟一手挑开了门帘，一双淡粉色的绣花小鞋垮了出来，随后是一袭淡粉百花曳地裙，手上拿了绢纹花染香帕，半点唇，巧低眉。一把青丝梳了个垂云髻，露出半截脖颈，真真是女子若水惹人怜。 白小三微眯着眼，隔着层层叠叠的众人，只看见粉团团一片。 粉团团走到了殿口，夜梵亦迎了过来，粉团团羞红了脸，怯怯的叫了声：“梵哥哥。” 梵，哥，哥。 白小三心里顿时五味杂陈，胸口发闷，颇不是滋味。想自己时至今日一句小梵尚不敢出口，每每想要喊出，却又生生憋了回去，生怕此口一出，惹怒了夜梵，日后连远远跟随的机会都失了。 想到这里，白三觉得十分辛酸，在秋风萧瑟，花叶凋零中目送夜梵和茗微进了府。 之后的几天，夜梵出殿，身后必定跟着茗微。 白三老脸再厚实，也没彪悍到和个姑娘争风吃醋的地步。几日下来，只得远远地尾随在后。 看着俩人成双入对，白三心里闹腾得紧，可若要真不去盯着，一颗心又好似被丢进锅里，烧上火，不添油，干炸，实是煎熬。 茗微挥舞着小香帕，遥遥指着那一池开得欢实的粉荷，羞涩的说：“梵哥哥，你这里的荷花真好看。” 白三蹲在花丛中，顺手拔了一朵小ju花，一下一下的揪花瓣。心道：好看吧，你穿得就好似粉荷一般，也很好看。 可怜的小野ju花被拔秃了，光溜溜的扔在地上，满地的花瓣散在四周，凄凄凉凉，零零碎碎。 游廊里，夜梵和茗微一前一后的走着，茗微看着夜梵的背影，手里缴着帕子，好好一条丝绢手帕被扯得变了形。 茗微唤道：“梵哥哥。” 夜梵停了脚步，回首看她，茗微低着头道：“我……我听说你历了劫，现下身子可好些了？” 夜梵道：“嗯，已无大碍。” 茗微将头低的不能再低，一抹红晕爬上脸颊，道：“我炖了些燕窝，补气凝神的……” 白三躲在树后，一把耗起来小草无数，再撒手，那青青嫩嫩的小草叶便淅淅沥沥的洒落下来。不消一会儿，地上便秃了圆圆的一大片。 茗微坐在石桌旁，一双眼睛偷偷的飘向夜梵，夜梵坐在对面，一只手在石桌上哒哒的敲，半歪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茗微轻咬红唇，手下死命的扯着帕子，茗微又抿抿唇，轻轻的叫了声：“梵哥哥。” 夜梵转头看她：“嗯？” 茗微一张鹅蛋脸红的好似番茄，期期艾艾道：“我……我……” 夜梵又转回了头，半拄着脸，歪头看不远处的回廊拐角，那里有翩朱砂红的衣角，飘落在外。 白三缩在回廊折角处，衣摆荡了出去尚不自知，只拿了根枯树枝，一点一点的戳着地面。 茗微结巴了半天，终于接上了话：“……我喜欢你……” 白三戳的有些用力，那根树枝吧唧一声，断成了两截。白三呆了一呆，丢下手中那半截树枝，颇幽怨的叹了口气，抬了屁股，离开了。 夜梵看着那角衣衫飘了一飘，没了踪影，微微眯了眼。复又回首对茗微说：“我说过许多次了，我们不合适。” 茗微苦笑了下，原本红润的脸庞略有些苍白：“我知道。” 茗微看着手中的染香帕，柔荑半握，放在膝上，低声呢喃道：“我知道的。” 夜梵嗯了一声，正巧看到染春，便唤她过来，道：“时辰已晚，茗微想必累了，你带着茗微去好好休息下。”说罢朝茗微一颔首，转身走了。 茗微看着夜梵离去的身影，神色里面满是落寞。 。 西殿，书房内。 崔珏手中捏了一枚白色棋子，低眉敛目，想了一会儿，落定，抬眼一笑：“二殿下，到你了。” 被唤作二殿下的男子一身华服，年至而立，面相斯文，仔细瞧来与夜梵有几分神似，只不过常年带笑，更显得温和尔雅。二殿下落了黑棋，苦笑道：“二殿下二殿下，你我都认识这么久了，何以如此生分，叫我楚江。” 崔珏捻起一枚棋子，道：“按着辈分，殿下应受这一声尊称。” 楚江叹气：“你这孩子自小就固执，做个事情总要思前想后，让你叫我句楚江也有诸多顾虑。” 崔珏落棋，淡笑道：“楚江殿下。” 楚江无奈，只道：“罢了罢了，随你吧。”下了一子，复道：“离着那事的日子算不得远了，夜梵准备的如何了？” 崔珏道：“噬魂珠已经寻到，正在追查另一个的下落。” 楚江点头道：“那件事情耽误不得，切忌要准备妥当。夜梵打小就不让人省心，这么些年多亏你照拂。”楚江叹了口气，愁苦道：“他要是再出什么幺蛾子，我真不知道怎么面对死去的jiejie。”说罢又落了一子。 崔珏捏了个棋子在手，略自沉吟，道：“职责所在，崔珏自当与殿下共分担。” 楚江嗯了一声，眼角正飘到庭院里那株百年桃花的一枝花梢，红的娇嫩，绿的羞涩。 楚江赞道：“这树桃花真是越开越盛。”复又四处寻摸了一下，纳闷道：“诶？你院里那只聒噪的鹦鹉呢？” 崔珏举着那棋，低头看着棋盘，随口答道：“飞东殿去了。” 楚江一愣，随即又笑开了：“哈哈，竟是如此。白三那厮瞧着泼皮，骨子里却是大大咧咧的，夜梵面上淡漠，实际上从小就记仇得很，他俩搅和在一起，白三定然被压得死死的。” 崔珏颔首：“确是如此。” 楚江咳嗽一声，道：“说起来你也老大不小了，我知道你尽职，可总是埋在这公务里也不是个事儿，何不考虑娶个贤惠的女子……” 崔珏将手中的棋子吧嗒一声敲在棋盘上，玉质的棋子和棋盘相碰，发出的声音清脆剔透。 崔珏抬首，一张俊颜儒雅中带着和顺，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 崔珏对着楚江笑如青莲，温声道：“楚江殿下，你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