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来人
第二日清晨,杜鹃和雪雁服侍着黛玉梳妆:杜鹃一边拿象牙密梳轻轻梳理着黛玉的乌发,一边道:“姑娘这几日可是没睡好,眼底下都青了呢,要不拿鸡蛋来碾碾。”自那日知道秦可卿过世后,黛玉一直担心父亲的安危,只希望是自己多想了,睡觉渐渐不踏实起来。黛玉朝镜中看了看,道:“不必了。想是熏炉里的点的香我闻不惯,晚上睡得深深浅浅的,以后就撤了吧。”杜鹃道:“待会我就让小丫头们过来收拾。”过了一会,笑道:“姑娘,头发挽好了,你看看可喜欢?”雪雁拿来一面螺钿鉴花镜,照着后面的发髻,黛玉见了,含笑道:“不错,挺好的。”梳妆完毕,杜鹃带着小丫头们端着盥洗用具出去,雪雁扶着黛玉下楼来。 林如海身边的小厮苍柏让人带话进来:老爷有公干,得往苏州去。让姑娘万勿悬心,三五日就回来了。黛玉听了,心中有些惴惴,问传话进来的青儿:“老爷现在可是起身了?”青儿道:“老爷卯时三科动的身,现在估计已经出城去了。”孙mama又过来请用膳,黛玉只得按捺下心思,往南次间去。 几日后,松涛阁花厅,廊下伺候的丫鬟来报:“姨娘,姑娘,林总管使人来说京城荣国府的周瑞管事来了,求见老爷。林总管已经将人领往外院的客房里歇下,现在来请姨娘和姑娘的示下。”云姨娘看着黛玉,黛玉道:“让林总管问问有什么事,说老爷前几天去了苏州,不知几日才能回来。若是不急,可在府里住下,待老爷回来再说。”待丫鬟去了,云姨娘道:“姑娘,要不要使个人往苏州去寻寻老爷,送个口信”黛玉笑道:“不必了。若是有重要的事,爹爹走之前就应收到荣国府送来的信,必会留下话的。况且,这两天爹爹也该回来了,暂且让他们住下,到时再说。”云姨娘含笑点头。 午膳后,黛玉回了自己的院子,退下房里的丫鬟,对孙mama道:“mama,你待会出去和林总管说一声,打听一下这个周瑞管事,让人留意着荣国府来的几个人,有什么事速来报我。”孙mama点头:“我明白。果然让姑娘说中了,幸好老爷不在府中,且拖他们一拖。”自往外院寻林总管去了。 外院的客房内,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穿着件藤黄茧绸直缀,来回地在房内踱步,不时地朝门口张望。一个跟班模样的小厮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喊道:“周管事,周管事。”这汉子听到喊声,忙出门去,拉了小厮进房,关上门,道:“你可去打听清楚了?”小厮道:“小的打听清楚了。门房里一个看门的小子说林姑爷前两日往苏州去了,一般得几日。短则三五日,长则十天半月也说不定。”周管事听了,眉头拧成了结,想了一会道:“你和其他几个先打声招呼,若三五日后,林姑爷还未回府,咱们还是往金陵去。”小厮点头应是,出门去寻另几个伴当。 周管事坐在房内,愁肠满怀:自太太接了金陵薛家的来信,不想王家舅爷升任了九省统制,已经先一步离京查边去了。太太又不愿老爷知道,只和琏二奶奶商议了,以老爷的名义写了封信,让自己打着荣国府的旗号来金陵说项。满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却在府尹大人那里吃了个闭门羹。薛家少爷已经被下了狱,薛姨太太急得卧病在床。虽说王家和薛家还有几房族人在金陵,但说话都不顶事。且金陵城中满城风雨,薛家族中有几个破落户,见此形势上姨太太家闹腾着打秋风,只有一个宝钗小姐顶着。薛家还有几个叔伯帮衬,但到底不是长久之计。本想来林姑爷这里讨个便利,却扑了个空。这趟差事办得,真是愁煞人也。如今也只能先住下,看能不能等到姑爷回来。
晚膳的时候,孙mama过来。黛玉匆匆用过饭,盥洗完毕,遣了丫鬟们收拾盘盏,带了孙mama往卧房里去。孙mama道:“姑娘,林总管打听了一下,这周瑞是二舅太太的陪房,平日里管着田庄铺子,或在外跑腿。他媳妇在府内管着舅太太的出门的事,常在内院走动。两口子都是王夫人身边得力的人。”黛玉蹙眉道:“二舅母的陪房,那就是王家出来的人。”孙mama道:“正是。这次周瑞管事带着四个小厮,从金陵赶过来。”黛玉道:“咱们先不理他们,让人盯着就成。”想到这段时日心里的担忧,又道:“mama,你和门房的管事说一声,老爷无论何时回来,务必知会我。”孙mama答应着去了。 半夜,黛玉正在熟睡,耳边忽传来孙mama焦急的声音:“姑娘,快醒醒,老爷回来了。”睁开眼一看,孙mama蓬着头,披着件青花织锦大袄,一脸的焦急。杜鹃和雪雁已经起来,正点着烛火。黛玉忙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孙mama焦急地道:“老爷的车驾半夜到的府,人没下来,直接驶往外书房去了。后来林总管急匆匆地出门去了,说是去接大夫。”黛玉的心一下子直落千丈,赶紧爬起来,道:“快,服侍我穿衣服,我要去外院。”又问:“云姨娘可知道?”孙mama和杜鹃一边为黛玉穿衣理妆,一边道:“还没有,这是门房的小林管事使人告诉我的。”不消一会,黛玉收拾好了,披上豆绿鸭绒斗篷,留下雪雁守着烛火,吩咐杜鹃去通知云姨娘,又想了想,道:“姨娘那里,你只说爹爹着了凉,让带些姜汤过来。”然后举着灯笼,带着孙mama往外院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