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好事将近
“哦?我倒是才听说卫夫人过府,meimei你知晓是因为何事?” 见亲姐如意料中面露好奇,九姑娘故作神秘,素来端庄的容颜上透着几分俏皮,凑近唏嘘道:“前几****从颐寿堂出来,听竹苓说东苑那旁的几株垂丝海棠已经结苞,便特地绕过去瞧瞧,路过三jiejie的淡烟阁时看到针线房的刘家媳妇送了好些新制的衣裳和鞋袜进去。六姐,我就纳闷,这季的新衣早就缝制送到了各院,怎的三姐就跟咱们不一样?” 似乎很满意对方这等专注的神态,九姑娘脑袋微扬,提高了声调再道:“我问了才知道,原是大伯母特地出银钱吩咐她们给三姐添置的,用的都是娘娘从前赏回家的贡缎绫罗。” 尽管面无波动,然语气里依旧难掩羡慕。 沈嘉芫听得真切,浅笑回道:“三姐和娘娘是嫡亲姊妹,身份原就不同,且大伯母疼她,这般做无可厚非。” “才没这么简单,先前就有要给三jiejie定亲的风声,凑巧今儿卫夫人过府,定是来说媒的。”九姑娘言辞凿凿,满是笃定地望着对面的双眸,“jiejie你说,卫夫人会给三姐说哪府做夫家?” “meimei,卫夫人是将军夫人,又不是那些闲在宅妇,怎可能成日说亲保媒?上回齐乾公府世子爷同侍郎府姑娘的好事,估摸着也就是看在同齐夫人的交情才出面的,我们家和卫府往来又不密切,许是旁的事才上门。” 虽是如此说着,然沈嘉芫内心已然是信了沈嘉蔓的话,卫将军府是先帝年间的功臣,虽说这些年并无多少建树,但亦不曾有过。且毕竟历经两朝,新帝对大将军卫元任敬重有加,而卫夫人宋氏素好交际,同盛京权贵各府都有走动。 某种程度上,卫府同齐乾公府立场类似,无论是旧贵还是新臣间,关系都深浅有度。 “你别不信我,母亲都这么说的。” 闻言,沈嘉芫略有惊讶,“母亲和你说了三姐的事?” 本歪着脑袋的九姑娘忙惊觉失言,眉宇间的懊恼转瞬即逝,最后懦声轻回道:“昨儿个突然提及便说了几句,jiejie可不要误会。”手足间,微有紧张。 沈嘉芫则抿了抿唇瓣,“不会。” 九meimei口中的误会,自然是担心自己以为蔡氏同她亲密才说这些话,然对方这等急于解释的表现,却反给人种欲盖弥彰的感觉。轻轻合了合眼,压下满腹猜想,沈嘉芫语气平淡道:“外面下着雨你还过来,仔细路上别摔着,五姐可还在床上躺着不能走动。对了,小厨房做了些梅花香饼,meimei可要尝尝?” 六姐……还是如此不关心时事。 沈嘉蔓眸底复杂,瞅着对方在心中思忖:她难道不清楚家中jiejie们的亲事,都可能会间接影响到自身的今后? 哦,是了,jiejie是要嫁去七姑姑府上的。 思及沈嘉芫有可能会成为三表哥的妻子,此后出双入对,沈嘉蔓这内心仍是隐隐不适,即便听母亲那番分析解释,但依旧阻止不了自己对附哥哥的情愫。从前他每回来府里时,见到六姐和自己时总对她不耐,而同自己温和好言。 这种对比,令她的心感到充实。 终于有那么个人,不会因jiejie的光艳而忽略自己。 可母亲却说,安襄侯府不是个好归宿。 沈嘉芫迟迟没听到回答,抬眸正对上汪饱含羡慕的眸光,迷茫地唤了九meimei道:“好好的,怎么发起呆了,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九姑娘慌忙遮掩,并迅速别过视线转过话题:“jiejie不是说有香饼吃吗?方才我出来急都没食饱。” 沈嘉芫笑得亲和,对外唤了香蕾即将点心端上,姐妹俩低语相伴了许久,外面雨势渐小,九姑娘提出去给老夫人请安。沈嘉芫望了眼窗外,不解道:“还不到请安的时辰,且现在颐寿堂定然在待客,我们就这样过去,不太好吧?” “咦,jiejie您不是最爱热闹的吗?” 沈嘉蔓对亲姐的印象还停留在从前的记忆里,虽知对方近来有所改变,然不忘其八卦闹腾的脾性,现在提出这话,原是打定了对方定是赞许,熟知居然会反问? “长者们都在,你我莽撞过去打搅,卫夫人见了还以为沈家姑娘没规矩呢。”沈嘉芫真诚劝言:“你不是说许是来给三姐说亲的吗?我们别去坏事。” 竟是如此懂事了! 沈嘉蔓大为惊讶,怔怔地望着对方好半晌没反应过来,最后才尴尬木讷地回道:“jiejie说的是,是我欠思考了。” 什么时候,这个jiejie开始真有jiejie的模样了? 九姑娘心想,自己虽比jiejie小了三岁,然母亲自幼教导训斥不准顽皮要有闺秀德行,故而很多事她都明利害。然眼前人素是率性惯了,竟也会有如此顾忌,果真不同往日。 将沈嘉蔓的表情和反应尽收眼底,沈嘉芫似乎亦习惯了旁人这等惊诧的表情,面无波澜地依旧同她话起闲聊。后者性子亦静,在清涵院呆了整个下午,待外面暮色下沉才想起身离开,匆匆至门口,凑巧撞到掀帘进屋续茶的半夏,水渍倾出,沈嘉芫忙紧张上前问候,张罗她进内室换身衣裳。 六姑娘身姿纤细,而九姑娘骨骼略粗,又因承袭了生母蔡氏高挑的身量,故两人年纪虽差了几岁,然换上jiejie衣裳,倒也合身。只是,看着立柜里叠得整齐的罗衫,每每想起府里新进布匹时总要先送到清涵院选定后才轮到自己,沈嘉蔓虽知长幼有别的规矩,然这心底愣是别扭。 母亲说的话再多再有理,可眼看着衣着吃食上的差别对待,内心就说服不了去相信自己比jiejie重要的观点。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沈嘉芫目露疑惑,视线随着对方落在那琳琅满目的衣橱内,颇有几分了然。 沈嘉蔓示意无碍,脚下步子却不知不觉朝jiejie的妆匣台前走去,看着上方摆着的精致首饰同挂件,心底的酸意如波涛般涌上。倏然,她眸光顶住,紧锁在雀上枝头刻面的红木盒旁,是柄象骨材质的芭蕉叶玉坠子。 好生熟悉! 脚步前移,手心却似有千斤重,竟不敢将它拿起。 沈嘉芫素来就在观察着她的各种细微动作和情绪,九姑娘虽然有心遮掩做深沉,但因年龄尚小总有女儿家心性流露。此刻瞧她紧盯着那枚玉坠子,脑海中浮现出那日清早在广盛楼她失态的场景,亦是因为那次后九妹宁同庶姐携行而不愿搭理自己。
难道是……? 沈嘉蔓看着中意物发呆,乍见纤细白净的手指将它取起掠过眼前,还不待反应过来耳旁便有温和的妙音响起,“meimei可是喜欢这玉坠子?” 念着母亲的警告,九姑娘心生慌乱才想出声辩解,却听得那声音继续道:“若是喜欢,就取回去玩着。” 那口是心非的“没有”二字,就这般生生地卡在喉咙处。 她想要! 沈嘉蔓内心很清楚,她想要这枚出自附哥哥之手的玉坠子。 “jiejie,你说什么?” 许是觉得不可思议,又许是难以置信,九姑娘目光希冀,期盼无比地重复问道:“你说,将它给我?”连语气都变得小心翼翼。 沈嘉芫便知自己料准了,笑意不减地拉起对方右手,缓缓将坠子置入其掌心,“自然是的,我们姐妹间,难道还计较这么个玉坠子?” 闻者不知为何就生出了股愧疚,然而在注意到对方表情如此轻松,似乎根本就不珍视在乎她所得到了东西,自幼累积的嫉妒复又涌现。 “jiejie对我真好。” 虽是紧紧握住了玉坠,态度却远不如想象中的那般亲密,沈嘉芫咧嘴摇头,“傻meimei,跟jiejie客气什么?你我可是最亲的姐妹,不说是这坠子,便是其他,我也没什么好推搪的。” “嗯,那jiejie,我先回去了。” 亲自送她至门口,屋檐雨水滴下,不小心掉落至沈嘉蔓的后颈,她忍不住哆嗦了身子出声喊凉。沈嘉芫便上前关切,叮嘱她小心,外面仍有淅沥小雨,让婢子回去取了件披风为她陇上,同撑伞的婢女吩咐慢行注意脚下。 至拐过清涵院的墙角,沈嘉蔓心底的那股暖意仍旧没有淡去,她停下脚步望着从镂空墙窗内伸展出来的翠竹,对身边人说道:“竹苓,jiejie她今天待我真好。” “是啊,姑娘以前过来,哪有这样做坐上整个下午的?奴婢们在外面听着您和六姑娘的欢笑声,都觉得时间过得好快。” “嗯,真快。” 紧了紧衣袖内手中握着的玉坠,余光瞥见肩膀处的桃花粉色披风,沈嘉蔓露出抹灿烂的笑容。原是想拉着她去颐寿堂凑凑热闹,既能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又因六姐在场自可免去被怪罪的责任,谁知和jiejie会有如此平和安宁的时刻? 从前,自己是多么的嫉妒她? 然想着每年入冬时节,jiejie屋里那股永远散不去的苦涩药味,亦渐渐生出不忍。 或许,母亲的偏心,当真是有缘故的吧? …… 卫夫人雨日登门,自然在沈延伯府里掀起了不小的波动。诚如九姑娘所料,确实是替三姑娘沈嘉芊做媒,然这代说的子弟并非出自旁府,而就是卫将军府的大少爷卫冕,宋氏的嫡长子。 亲事商议了段时日,极为顺利地就定下良缘。念着大爷沈令海的亲事要在入秋后办,吉日就初定在了年关之前。 淡烟阁内,屏退了左右的主卧静谧肃然,大夫人孔氏正拉着爱女低语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