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道 孔府水煎包
在城市，每一位家长都有带孩子上课外班的经历。浪三的儿子冬冬从小可学了不东西，武术、围棋、跆拳道，外语还不能算，只有一样算是坚持下来了，那就是游泳。六年级的时候，冬冬主动放弃了游泳训练，其实他的成绩已经很不错了，再努力一下就能达到国家二级运动员的标准，但冬冬还是坚决放弃了。浪三和他mama没少做思想工作，但冬冬就是不再去游泳馆了。浪三百思不得其解，总是想从儿子嘴里问出一个缘由，儿子回答很干脆：“我不喜欢。” “可你一直练了五年，也没听你说不喜欢啊？” “那都是你们强迫我去的，我就是不喜欢。” 浪三反思自己的决定，多少还是有一些主观因素在里面，一方面是想让孩子有一技之长，或者说能强身健体。其实他的骨子里是为了小升初。这在每一个家庭里都是一道坎，有的家长顺其自然，电脑派位，听天由命，但有的家长还要努力一下，给自己的孩子争取一个好的学习环境。孩子不太懂家长的心思，但他们幼小的心里也存在一种攀比。从六年级的下学期开始，有路子的同学已经知道自己的去处，于是在同学面前开始炫耀。而那些没有本事或情况不明的学生自然会产生消极的情绪。孩子的反应不算最重要，而家长却在这短短的几个月里，使尽浑身解术，见洞钻洞，见缝钻缝，只要有一丁点希望，都要去做百分之三百的努力。 浪三这一代人真是辛苦，从孩子出生的一刻起，等于自己重新活一回，除了不到学校亲自上课以外，只要孩子做的事情，他们都要再重新做一遍，甚至两遍、三遍。浪三陪着冬冬游泳，风雨无阻。特别是冬天，站在外面一等就是两个小时。遇到打比赛的时候更是辛苦，早早起来，准备好几条泳裤，吃饭、喝水、休息，比赛时还要录像、拍照。这些再苦再累都能忍受，但儿子放弃游泳可让他对孩子的升学前景产生了恐慌，不能让儿子落在别人的后面，不能让儿子觉得自己的父亲无能。 浪三在最后的一个月想啊想，一方面安抚孩子的情绪，一方面开动所有的搜索引擎，将与中学有关的信息仔细检索一遍。最后还是救助于自己的老同学申五。申五的老婆在重点中学当一个小头头，浪三给申五打电话，申五满口答应帮忙，这让浪三心里踏实不少。因为几十年的感情，让他对自己的这几个高中同学深信不疑，申五答应帮忙肯定会尽力。 很快，申五的消息来了，“上学没有问题，但只能以特长生招进来，你儿子什么是强项？” “游浪练了五年，也拿过市里第四名，但不是二级运动员。” “我老婆他们中学不招游泳特长，他打篮球怎么样？” “篮球也不错啊，上个月还拿了区里第一呢。”浪三的心里开始峰回路转，“我可以拿奖状给学校看看。” “这还差不多，就按篮球特长生招吧，我帮你联系好，你去找主管招生的体育老师。” “谢谢，谢谢。” “咱俩还客气啥，真逗。”申五把电话挂了。 浪三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他带着儿子去了两次学校，还参加了体育测试和文化课考试，在申五老婆的关照下，冬冬顺利升入了重点中学。 浪三算了算，整个过程只用了十五天，创造了小升初最快走后门的纪录。浪三乐了，儿子冬冬乐了，其实他们俩都感谢一样东西，那就是篮球。如果儿子不喜欢篮球，后面的一切都会改变。 上了初中的冬冬很快入选校篮球队，从此就与篮球结下了不解之缘，而篮球鞋也成了浪三与儿子沟通最畅快的纽带。只要两人聊起篮球鞋，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冬冬对篮球鞋的研究也到了相当的程度，从型号到气垫，从科技到价格，根本问不住他，而且还经常给浪三进行一下篮球鞋知识的普及。 浪三与其他父亲最大的区别就是特会投其所好。只要与篮球有关的东西，包括技术书、战术板、明星的自传，还有NBA的海报，只要他能找到能买到的，统统堆在了冬冬的房间里。特别是篮球鞋，让浪三是梦一回，醒一回。一千多块的篮球鞋，买了四、五双。 他多想穿一次一千多元的鞋啊，但他忍着没穿，只试了一下就还给了儿子，他知道儿子视篮球鞋为宝贝，恨不得睡觉都要抱着。 很久以来，鞋文化充斥着校园。当运动服作为校服铺满cao场的时候，只有鞋才成为了第一名学生的最大特征。每一位中学生的脚下都踩着父母半个月的工资，更有甚者用全家一个月的生活费来炫耀自己的虚荣心。 浪三真想骂骂某个外国品牌，一双球鞋上千块，你们是在喝中国家长的血，是在啃中国父母的骨头。你们近似抽筋扒皮一样的洗脑宣传，让广大中国青少年记住了你，同时也埋下了仇恨的种子。中国孩子的脚丫子最贵，这个离心脏最远的器官，已经成为了中国父母的心脏。可悲的是中国孩子还没有觉醒，更可悲的是中国家长虽然觉醒了，但还是知错犯错，浪三就是他们的杰出代表。 如果没有篮球鞋的事情，浪三看不到孩子的笑脸，听不到孩子滔滔不绝的谈话，特别是在青春期，儿子的双脚就在他身上踏步，把他身上的所有能量一点点踩出来。浪三又是幸运的，因为儿子除了鞋没有其他过分的要求。 此时，冬冬用手机上网，开始讲解各款鞋的特征和优缺点，也不时和浪三讨论几句，两人聊得很开心，浪三记不清聊了什么，反正和儿子说话就很开心，鞋一定要买，他下决心了，而且不能告诉女人，他要从自己的零花钱里攒出来。 “你给我惊喜，我也要还你惊喜，”浪三开始说结束语了，“只要高兴，爸爸给你买，不用说两年之内不买，我知道你觉得鞋太贵了，总要不好意思，没关系，爸爸有钱就给你买，反正你的脚也不长了，平时打球也废鞋，你安心学习吧，这双鞋也是你用辛勤的努力换来的，如果你考不好，我也没有心情给你买鞋了。” 儿子冬冬不停地点头，证明自己听明白了，他开始从书包里掏出笔和本，“我要写作业了。”说完转身投入到专注的学习中去。 浪三起身和儿子告别，“我走了，过两天把鞋给你带过来。”他拍拍儿子瘦弱的肩膀。 “再见。”儿子抬头向他挥了一下手。 浪三从儿子房间出来正碰上哥哥也从自己的房间出来，哥俩打了一个照面。 “你来了，吃饭了吗？”哥哥和母亲问得一样，也许他真不知道该如何与弟弟打招呼。 “吃过了，我来看看冬冬。”浪三脸上的微笑还没有退去，刚才的一个小时能让他高兴好几天，“我走了，你休息吧，妈，我走了。” “拿点西红柿走吧，我今天买的，特新鲜。” “好吧。”浪三站在原地等mama拿西红柿，哥哥也站着没动，看来想送送浪三。“你休息吧，改天我再来。” “行，你慢点啊。” 浪三真想看看自己的屋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可不太方便，他也不想进去，真是纠结死了，所有的事情一到浪三的身上怎么都变得别别扭扭，他看着哥哥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他有一股子冲动想过去一脚把门踹开，但双脚像粘在地上一样，一点都移动不。他扭头看见了白发苍苍的母亲，老人的脸上还在抽搐，面瘫越来越厉害，把一只眼睛快给挤没了。浪三看不下去了，他拿起母亲递过来的塑料袋，推开屋门走了出去。 这个家，让他又爱又恨的家，浪三骑车往地下室狂奔，他想着女人一定等急了，与儿子聊天的热度还没有降下来，自己的大床被别人睡着，他胡思乱想，越骑越快，横穿马路时，听到一声刺耳的刹车声。浪三被一股力量推了出去，远远地摔在马路牙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