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道 燕窝汤

    五一劳动节的早晨，浪三被一阵鞭炮声吵醒了。小区有结婚的，而且动静很大，鞭炮十几米长，闪光雷在浪三的耳边炸响。

    “睡个屁啊，”浪三光着屁股跑进卫生间，“还不如地下室呢。”

    浪三站在楼上看新娘子，只看了一个大概。又白又胖，黑头发，五官看不见，想必好看不了，因为他看到新郎太普通了，能有女人跟他真是万幸。

    浪三想着婚礼真是俗到家了，其实就是想告诉大家，今天晚上有一男一女要zuoai，zuoai之前还有举行一个什么仪式，还要让大家感动得流出眼泪。不就是一次zuoai吗？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吗？现在的女人一点不知道害羞，还是过去比较理智，女孩儿头上顶着盖头，从上到下都觉得很不好意思，新娘与隐私可以划等号，男女之事更不能声张。

    女人的父母准备了一大桌子菜。这是一对典型的中国最勤劳、最朴实的老夫妻。他们一起过了大半辈子，虽然没有太多的文化，但却比浪三这种“读书人”活得更明白，更充实。女人的老爸是一名老工人，退休后喜欢钓钓鱼，为此老伴经常跟老头生气，甚至发了狠话：“早晚有一天你死在坑边上。”老婆心疼老头，因为老头最近身体不太好，有血栓的症状。但老婆管不了老头，家里天天“呛、呛、呛”个没完，两个女儿也经常参与这场是去钓鱼，还是要保命的争论，争吵声把窗户震得山响，结果呢？老头依然去钓鱼，老婆依然担心吊胆，两个女儿像说评书一样，一个劝老妈，一个怨老爸，谁能想最后摆平此事的居然还是那个万能姐夫。

    今天在饭桌上，不知是谁又提到钓鱼的事，虽然桌上还有老头钓来的鱼，但大家的声讨声让老人有点吃不消了。

    “在家里待着就不死了吗？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不用你们管。”老头提高了嗓门，额头两边的青筋“突突”直跳。

    “你早晚死在坑边，你看着吧，”老婆一边用手指着老头，但眼睛却看着自己的两个女儿，“一去就是一天，天不亮就走了，我说你到坑边玩会就回来，这可好，溜溜一整天，晒得跟黑人似的，你自己知道自己有毛病，还不在意，等那天你歪在床上就老实了。”

    “你少说这个，我歪在床上也不用你管。”

    “这是您说的，到时候就不是您了。”万能jiejie气得直哆嗦，“爸，我跟您说，你不听我们的，到时候真有那么一天，你指望谁？我们都上班，只能是我妈伺候你，又是累我妈。”

    “你钓去，天天钓去，”浪三的女人说，“妈，以后您就别管，他爱干啥就干啥。”

    老头不说话了，低下头吃饭。

    万能姐夫的嘴一直就没有闲着，在大家争吵的时候，他总是和大家唱反调，这是他一贯的说话风格：“您不是说钓鱼也是运动吗？你应该天天运动，血糖高算什么，该吃吃，该喝喝，干嘛还吃药啊，多浪费钱啊，也不用去医院，自己在电视里看看节目，听听专家说的，什么病也得不了。”

    “电视里说的真有道理，但我还得吃药。”老头的话开始发软，他知道自己不占理，但又不能在大家面前丢面子。

    浪三自始至终都很少说话，他不太会劝老人，但心里也挺为老人担心，像这种不可逆的慢性病，一旦发作，将把一个家庭带向深渊。眼前除了自己，还有三个男人，老头的身体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而万能姐夫也是病魔缠身，与身边青春四溢的儿子相比，万能姐夫确实有点未老先衰的症状。

    浪三与万能姐夫这种一担挑的关系也许是世上最微妙的亲戚关系，用“明争暗斗”四个字一点都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