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道 梅干菜跳鱼

    房小虎最近一周进入了一级战备。法院的强拆通知已经贴在他家锈迹斑斑的大铁门上，白得刺眼的告示和上面凶狠的文字，还有右下角血红的大印，构成了一张狰狞的脸。

    战前动员会在小平房里召开，房小虎用电水壶烧水沏茶，还找来几个颜色和形状都不一样的玻璃杯和几个高低大小也不一样的小板凳。种种迹象表明，房小虎已经做好了撤退的准备，值钱的东西早就转移了，只有父母的遗像还规规矩矩地摆在书桌上，剩下的一堆破烂把两间小屋塞得满满堂堂。

    房小虎与几个jiejie相继落座，房小虎先发言：“没事儿，你们都走，我自己待着。”

    “我陪你吧，你一个人怎么行？”

    “不用陪，人多了反而碍事，他们要是真敢强拆，就跟他们玩命儿。”

    “你打得过他们吗？”

    “打倒一个就行，往死里打，当然，他不动我，我决不先动手。”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要不找你姐夫来陪你。”

    “算了吧，还不够我照顾他呢？”

    “真要强拆了怎么办？”

    “到时候随机应变，咱有理，他们没理。”

    “小虎，你可千万别胡来，打死人要偿命的，咱家就你这么一个独苗，你要是出事了，我怎么向咱爸妈交待。还是你走吧，我留下，我一个女人，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

    “大姐，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让你们出面呢？再说了，我也是为自己的利益而战，争来的房子也是我的，我等了这么多年，就为了这一天，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小虎为了这个家都熬了好几年了，大好的青春扔在这里了，你觉得值吗？”

    “怎么不值，如果没有这两间房，我什么时候能挣到钱啊？以后孩子结婚怎么办？就算这几年我去上班，再玩命也挣不到这么多钱啊，何况还有好几套房。”

    “这是咱爸妈留下的，只可惜他们走得太早了。”

    “咱爸妈没福气，这点福气都给了小虎了，小虎后半辈子不用愁了。”

    “你们也不用愁了，我一个人也住不了那么多房子，多的房子出租，租金归大家。”

    “我们姐仨说好了，这两间房子拆迁的钱和房子都归你。”

    “大姐，你住一套吧。现在还跟老人挤在一起。”

    “我们凑和吧。”

    “就挤着，等老人走了，就占着那套房。”

    “这合适吗？人家还有亲兄弟姐妹呢。”

    “这年头儿还管那个，谁占着就是谁的，大姐，你也跟小虎学，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那套房子占定了，管别人干嘛。”

    “占着，占着。”房悦笑着说。

    “我要四套，你占着那套，以后咱们家真成地主了，朗坤也有房了，等他们有孩子，你就把现在的大房子给你儿子，你们两口再回原先的地方住，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大家都把身体养好了，别有了钱又不能动了，跟咱妈似的，日子刚好点儿人就没了。”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父母的遗像，他们各自从老人的目光中读到不同的内容。房小虎看到了“力量”，大姐看到的是“担心”，二姐看到的是“无奈”，老三看到的是“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