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道 土烧猪手蛙
浪三做梦都想挣大钱，因为他还欠着小李子和老大的几十万块钱。自从住进新房以后，浪三与小李子之间似乎产生了某种“隔阂”，浪三也说不清其中的原委，但这二十万块钱成了他的心病。小李子没有让浪三写欠条，他笑嘻嘻地对浪三说：“我和老大一样，就没打算让你还，你踏踏实实住你的新房吧。” 从来没有借过钱的浪三怎么能踏实呢？借钱那有不还的道理，就是向父母借的钱也应该还，何况是同学，虽然是发小，但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吹来的。 “不还可不成，”浪三诚心诚意地说，“等我攒个三万、五万的就还你。” “天上飘着五个字儿，这都不是事儿，”小李子满不在乎地说着，“好好收拾房子，等收拾好了请我们大家喝酒。” 小李子越是装得若无其事，越让浪三心里没底。他自己偷偷给老大和小李子写了两个欠条，就放在写字台的抽屉里，他想找一个时间把欠条交给两个兄弟，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浪三心里也很纠结，这两张欠条也成了手里的“黑桃A”，他犹豫不定应该交出去还是留在自己手里。很多次浪三拉开抽屉都有意无意地看到那两张欠条，他像见了鬼一样，躲避着，又惦记着。他担心这两张欠条毁了兄弟们几十年的交情，更担心这两张欠条会让自己的生活陷入窘境。自己刚刚得来的一套新房，还没有住热乎，也许就会因为这两个“黑桃A”而变成一场破灭的美梦。 浪三最终自私地把欠条悄悄地藏了起来，他怕女人看见，因为他在女人面前吹了大牛，“我们都是几十年的哥们了，他们说这钱不要了。” “说不要就不要了？你太天真，总有一天人家找上门来，看你怎么办，我劝你还是给他们写一张欠条，到时候大家说清楚，总比人家追上门来要债好得多，亲兄弟还得明算帐呢，何况你们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同学，人家就是有钱，也不是从地里长出来的。”女人语重心长地对浪三说。 浪三的心每每想起抽屉里的欠条，总感觉像一个定时炸弹，将来会有一天把自己的新房炸上天。唯一能解决这块心病的只有一副药，那就是挣钱还债。他也幻想过这笔钱就那么稀里糊涂地黑不提白不提了，也许那两个兄弟碍着面子不好意思说，自己也就顺水推舟脚底下抹油，自己白捡一套房子。就算挣了钱，也许也不用去还，还可以心安理得地住着，说不定那哥俩会把错钱的事给忘了。 浪三重重地给自己一个耳光，他认为自己龌龊到了极点，良心真的让狗吃了，说不定连狗都不吃。 “挣钱，还钱，挣钱，还钱。”浪三又写了第三张纸条放在抽屉里最显眼的地方。但每次拉开抽屉，他好像都视而不见，因为挣钱太难了，特别是对于像浪三这样跟钱一点缘份都没有的人来说，真比让他生孩子都难。 浪三挣钱的机会还是不少。曾经有一个食材商想在《大嘴》杂志上做广告，无意之中电话打到了浪三的办公桌上，浪三拿起电话时兴奋异常，说话都有点儿颠三倒四，他赶紧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定定神，然后才慢慢和对方沟通。对方倒是挺爽快，电话两头你来我往几个回合以后，双方敲定了48万元的广告意向。浪三一面向广告合同的样本传给对方，心里一面算着自己的提成。根据公司规定，按合同额的20%计算提成，这样算下来，浪三可以得到9万6千元。他高高兴兴地跑到社长办公室报喜。 “不错啊，最近工作进步很大，对方怎么付款？”社长说。 “对方做一年12次，每期一页硬广，按期付款。”浪三激动地说着。 “让他们一次付清，我们可是专业媒体，不能掉价。”社长说。 “好吧，我去和他们商量一下。”浪三转身走了。 半个小时以后，浪三又出现在社长办公室。 “社长，我跟他们沟通了一下，他们不同意一次付清，能不能先付一半，等半年过后再付另一半。” “不行，”社长暗下脸，“你又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了，你告诉他们，我们是餐饮界最大的媒体，必须全额付款。” 浪三灰溜溜地走了，像霜打的茄子，他知道这笔单基本无望，对方已经明确表示不能全额付款，分两次付款也只是一种商量，并没有最后确认。浪三把社长的意思转达给对方，对方表示很遗憾，轻轻挂断地电话。小十万块钱就这样泡汤了，浪三失望无比，他看着社长的办公室，像恶狼看见一块肥rou，恨不得扑过去将人带桌子都吃了。 从那以后，钱与浪三好像越来越近了。广告客户接二连三地打通了他的手机，但每每都与成交擦肩而过。终于有一天，一个广告客户落网了，一下子汇来了12万，而且是全款。浪三又高高兴兴地找社长请功去了。 “你是怎么接触到这个客户的？”社长问。 “对方电话打过来的。”浪三说。 “你报价是多少？” “整版2万，做半年。” “你上当了，”社长又沉下了脸，“这是我们以前的老客户，我们以前的报价是3万5，你看看，给社里带来了多大的损失，原本可以挣21万的，你只要了12万，现在的房租、人工这么贵，公司的开销这么大，这件事你要好好反省，引以为戒，过失单就别填了，下回一定要注意，多和大家沟通。” 浪三从头凉到脚，12万应该有2万4的提成，现在看来不光拿不到，还差点填了过失单，社长还算仁义，没有让他交罚款。 几天以后，总编又找到浪三，笑眯眯地说：“有这么个事。” “什么事？” “当然是好事。” “我能有什么好事？” “刚才社长找我，说你那笔广告的事情，虽然价格谈低了，但也为社里做了贡献，提成还是要发的，这是好事吧。” “真的？”浪三用双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双颊，偷偷地笑了一下。 “有提成，但不像以前那么多，”总编笑得很不自然，“社里决定奖励你二百元，这已经是破例了，一会儿你要财务去领吧。” 浪三的手还没有从脸上划下来，双重新把自己的脸给捂住了，他怕自己难看的表情把总编给吓休克。 浪三跟钱真是有仇，也许是老死不相往来。靠这拼死拼活挣来的二百元能还得起借款吗？回答是肯定的，“能个屁。” 接下来浪三更搓火的是，两篇稿件还让领导给撤了下来。原因是他采访的餐厅开业时间太短，不能作为实战成功的案例报道。浪三听到这个消息没有感到意外，因为稿件的生杀大权都攥在主编的手里，这里面的猫腻数不胜数，也许还有关系稿没地方上，就找一个借口把浪三的稿子给换了。这种情况其实在编辑部司空见惯，餐厅老板为了某种目的要上杂志宣传，人家好吃好喝一顿招待，可迟迟见不到稿件发表。一百多页的杂志里就好像有一百多个蹲坑，每到交稿的时候，男女编辑都抢着占坑拉屎撒尿，如果你的坑别被人占了，就弄不好要拉裤子，想哭都没有地方。 编辑常常因为这种“内急”而干仗，打得你死我活，不光为了几百元的稿费，更是吃人嘴短的狼狈。餐厅老板那边无法交待，慢慢在业内的信誉越来越低，等于自寻死路。浪三的两篇稿件都是吃了客户以后写出来的，还是朋友介绍的，他拍胸脯说下个月准能上，结果主编给了他一个下马威。一连串的打击让浪三开始对钱产生了恐惧和厌倦。 “我不挣钱行吗？我有房子，我回家行吗？我有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