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道 竹根凤尾腰
自从浪三把三万块钱汇给了小李子以后，他的心就开始像被一根线拉着。“债主”们的手里就拉着线的另一头，不知什么时候用一下力，浪三的心就会突然抽动一下。他开始害怕起小李子来了，全然没有刚借钱时的那种坦然，见到小李子也不像以前那么轻松，虽然脸上还是以往常见的满不在乎，其实心里越来越恐惧。 小李子拿到钱后连一声“谢谢”都没说，这让浪三更有点儿找不到北。他的心里开始酝酿起小说的情节。自己如果有一天再接到小李子的短信，他该怎么回复呢？浪三添心病了，他像着了魔一样关心着小李子的工作和生活。每天上班的第一件事是挂上QQ，然后给小李子留言：上班了吗？忙什么呢？ 小李子开始还耐心地回复他，到后来被浪三问烦了，QQ上说：“你管我？你天天查我岗啊？我又不像你们似的按手指打卡。” “我就想问问你干什么呢？”浪三还不死心。 “问什么？我干什么还得向你汇报？好好工作，别瞎管闲事，找我收拾你呢。” 两天以后，当浪三再问同样的问题时，他发现小李子的QQ变成了离线，说不定是为了躲他而隐身了。浪三接连问了三天都没有得到回答，最后索性作罢，乖乖地干自己的事情去了。跟小李子借钱的事也基本上淡忘了，但他心里还是有点惦记，小李子QQ上的小人头只要一闪动，他就像恶狼似地扑了上去。结果那个小人头只是晃了一下又变黑了。 一个月后的一天，小李子终于在线上和他说话了，“怎么最近不问我干什么？” “我不问了，伤自尊了。” “瞧你那德行，还有自尊？晚上请你吃饭。” “什么事？”浪三的心里翻起了浪花，“什么事必须要吃饭。” “你吃不吃吧，不吃我请别人了。” “还有别人啊，那我去。”浪三坚信小李子不会当着别人的面向自己催债。 “晚上六点半，老地方，我叫上申五和倪四，老八也来。好久没聚了，自从他们走了以后。” 浪三下班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只在西南角还留有一抹深灰，还映出星星的影子。浪三下班就跑，下电梯，钻地铁，一路小跑，终于快到餐馆的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浪三拿出手机一看，居然是那位刚提拔上来的张西西。浪三犹豫了一下，他担心公司会有什么事情让他回去，那可惨了，但不接电话就是对新任领导的不敬，浪三一边想着怎么编瞎话，一边把手机放在耳边。 张西西的声音很好听：“朗哥，您那哪里了？” “我快到家了，什么事？领导。”浪三故意装腔作势。 “什么领导，别拿我开心了，朗哥，你犯了一个大错误，你必须要回来。”张西西认真地说。 “什么事？微信的内容出问题了？不是你已经审过了吗？”浪三脑门急出了汗。 “微信没事，这事比微信更重要，你必须要回来。”张西西更加严肃了。 “什么事，快说吧，我都快到家了。”浪三哀求地说。 “哈哈哈”，张西西在电话那边笑得很开心，“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你下班忘了打卡了，你少按一下手指头，损失多大，你懂的。” “真的？坏了，我真忘了指手印了，这下麻烦了。”浪三的脑门这回真冒汗了，按照公司规定，如果下班不打卡，等于一天旷工，一百多元就没了。 “朗哥，你倒是回不回来啊？你不回来，办公室就要锁门走人了。”张西西着急地说。 “算了，我不回去了，就当丢了一百元，谢谢领导。” “别客气，那我也回家了，再见，朗哥。” 放下电话，浪三后悔死了，一百元对于浪三现在的处境真的很重要，他可以坐一个月的公交，吃两个星期的午饭，打一个月电话。真不能小看一百元钱，放在富人兜里可以显不出分量，但放在穷人手里，真是救命的稻草。 “这个小李子真会挑时候，”浪三心里骂着，“一会儿我非吃回来不可。” 餐馆里弥漫着一层雾气，从远处看大家都像在桑拿房里吃饭，浪三拨开云雾看了倪四和申五，但没有见到小李子的身影。 “请客的人不来，咱们又被忽悠了。”申五笑着说。 “李小六有什么好事？非让今天吃饭，我明天还出差呢，我说回来再吃，他说不行，死乞白赖地非让我来。”倪四说。 “我没听说有什么好事啊？还瞒着我，一会儿饶不了他，害得我下班都没打卡，一百元就这么没了。”浪三抱怨着。 “不打卡就扣一百元，你们公司的老板也太黑了。” “何止黑，是黑得发臭，一会儿我得找回来。” “给小李子打电话，什么时候还不来，就他不上班。” “马上到，马上到。”小李子在电话那头兴奋地说着，“堵车，堵车。” 十分钟以后，小李子的电话又来了，“都出来看看我的新车。” 三个人互相望了望，眼睛里露出了得意的微笑，小李子真有好事了，偷偷换新车了。 小李子把车停在一盏最亮的路灯下，他站在车边，高兴地向大家挥着手，：“在这哪！在这哪！这么大的车还看不见。” 小李子的车是银色的宝马，长宽高都比以前的白捷达上了一个档次，在路灯下闪闪发光。 “多少钱？”申五问。 “90万多一点儿。”小李子自豪地说。 “真有病，花90万买宝马，还不如买一辆SUV。” “我买这车就是装样子，你如果开破车，别人都看不起你，生意没法谈。” “你真行，花90万装样子，这样子装得有点儿大了。” “这世道没办法，买完就后悔，整个买了一个油老虎，百公里十四、五个油，一天就得花几十块，我快疯了。” “还是你有钱。”浪三摸着新车说。 “一般般，刚挣了一点儿小钱，”小李子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这车真不错，堂大，宽敞，我开始还有点儿不适应，还得在大街上多跑跑。” “你这个老司机还用练车吗？” “你不开你不知道，车太大，转弯都费劲，”小李子打开车门，扭亮顶灯，“你们坐坐，都坐坐，感受一下什么是土豪。” 四个人坐进了新宝马，车里装饰豪华，泛着一股金钱味，小李子打开车门坐进去，打开音响，悦耳的音乐刺激着所有人的大脑。 “走，兜一圈，让我们也感受一下当土豪的滋味。”浪三激动地拍了下小李子的肩膀。 “我还饿着呢。” “一会再吃，喝完酒就不能动车了。” “你给油钱，我这车老费油了。” “我出，反正今天已经损失一百元了，再损失一百也没有关系。” “你又怎么了？” “下班没打卡，罚一百。” “一会儿你再赢回来，带牌了吗？” “我带了，快走吧，我也饿了。”倪四催着，“快走吧。” 银色的宝马在马路上跑了起来，可惜现在是交通晚高峰，宝马走走停停。小李子明显没有驾驭好自己的宝马良驹，他一边开车，一边嘴里小声嘟囔着，对旁边的车指手划脚。 “开上好车脾气好长了。”申五说。 “小李子，你可要当心啊，你让我想起了胡二。”倪四说。 “想起他什么？” “摩托车啊，”倪四不无感慨地说，“你记得吧，他也是弄了一辆摩托，也是在晚上让我们看，就在刚才那个地方。” “他是他，我是我，别乱联系。” “我没联系，只是突然想起了他。” “放心，我不会被淹死的。”小李子说着使劲笑了几声。 “回去吧，我饿死了。”浪三提议，他想起胡二，又想起了郭小七，心里难忍一种疼痛，虽然现在坐在宝马里，但一点不快乐，只是有一种自私的欣慰，小李子买了新车，说明他挣到钱了，他一时不会再向自己催债了。浪三彻底轻松下来，虽然往事给他的心头淋了几滴热油，心里只闪过一个倒霉的念头。 “吃饭，喝酒，玩牌，这才是生活，今天你们谁也不许赢我，否则，”浪三的话还说完。 小李子一个急刹车，大家往前拥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