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 26 夜话
“我提议，我们来一次围烛夜话！” 清脆的嗓音回荡在众人间，在空气中的声波还未平息前，声音的主人又往上添加了一枚砝码：“来一次敞开心扉的交谈。” 并不算高亢的声音，但却如同洪钟大吕般震耳发聩，在场的众人一时间都只能望着说话的金泰妍，而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在众人充满疑惑的目光的注视下，童颜女生的脸上没有起一丝波澜，只有嘴角微微提起的弧度，让人明白这提议似乎并不是金泰妍的临时起意。 女孩看着离自己不远的金泰妍，没想到自己的一番感言，会让这位一直以来都显得沉默寡言的童颜女生在此刻竟然扔出了这样一枚堪称“重量级”的炸弹。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疑问的目光，但又不约而同的陷入了沉思。 就在众人的沉默当中，只有林允儿转着一双狡黠的大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众位欧尼，侧着脑袋不知道想着什么。 气氛毫不犹豫地朝着凝固的深渊滑去，看着众人的沉默，女孩十分理解大家对此提议所持的心态，敞开自己的心扉是一件说易行难的事。虽然说九个人近段时间以来，几乎是有空便团在一起，在不明白实际情况的人看来，还以为九人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亲故，其实从女孩内心来说，她和几人间的感情来的确实十分地突然，似乎是有一双神奇的命运之手，就这样把她们聚集到了一起，而双方对彼此的出现都没有太多的抵触，但实际上，即使是在几人中女孩认识最久的崔秀英，相处也不过才短短两个月时间。 如果要用文字来形容女孩和其他几人间的感情，“熟悉的陌生人”或许是最好的写照，明明十分熟悉，却又感觉对方隐藏在一层纱的背后，朦朦胧胧，无法分辨。就像是用沙堆砌成的幻想城堡，在烈日的暴晒下，总有一天会随着风，烟消云散。 女孩不知道金泰妍为什么会挑今天这个时候抛出这个话题，难道是因为自己今天突然地感情爆发，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袒露在了众人眼前的缘故么？那如此准确地把握到自己的心情变化，从而及时的利用这一时机，提出了看似准备已久的议题，这位一直带着微笑、说话不多的金泰妍是已经注意到众人间的“尴尬情感”的状态很久了么？ 想到此处，女孩不禁再次将目光投向身边那位正舒适地靠着椅背，悠闲地品味着咖啡的童颜女生，心中再次有股轻轻的暖流流淌着。在自己收回目光的霎那，女孩隐隐感觉金泰妍的眼睛投给了自己一个难明的眼神。 桌面那点小小的烛光，映着窗外如飞絮般的雪花，透射出一种神秘的意境。 熟悉的旋律再度响起，打破了有些玄妙的气氛，在集中过来的十几道目光中，崔秀英尴尬地再度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号码，瞬间便露出了欢快的笑容，冲众人扬了扬手机：“权呆子来求救了！哈哈……” 包括女孩在内，都被崔秀英的这一句话引得忍俊不止，这孩子表现出来那雀跃的模样，得是多么的记仇啊。 没有理睬众人的调侃，崔秀英像一只骄傲的公鸡般，得意洋洋地接通了电话，用公主般的口气，调戏着电话那头的权侑莉，最后还是金孝渊实在看不下去了，抢过了崔秀英的手机，这才拯救了可怜的黑珍珠。 很快，得到了正确提示的权侑莉，顺利地找到了众人。 不过，当带着一身雪花的黑珍珠来到咖啡厅后，见到在金孝渊身后躲躲闪闪的崔秀英的第一眼后，顿时变身成为了黑色的猎豹，将弱小的猎物踩在了自己的脚下，恣意蹂躏，直到目标浑身“伤痕累累”、不断求饶，才在徐珠贤幸苦憋着笑的劝解下勉强收了手。 随着这场充满欢乐的“猛兽扑食”剧目的落场，早已笑得不可开交的其余几人才有空向权侑莉解说了今天一天的故事，众人七嘴八舌地讲述着今天的收获，尤其是崔秀英和林允儿两人，不停地向权侑莉炫耀着今天所吃的美食，直把黑珍珠懊悔得跺脚不已。加上韩语依旧很不熟练的黄美英不断地插话，却因用词不当，引发了众人的阵阵欢笑，热闹的气氛让盯着这边的那位侍应生欲哭无泪。 女孩恍然发觉，原本众人间几乎凝固的空气已经再度充满活力地流动了起来。 不可避免的，话题再度回到了终极的“围烛夜话”上来，不过，没有了刚才的奇怪气氛，众人也似乎也放开了，尤其是本来就属于爽朗性格的金孝渊和权侑莉，短短思考过后，便先后表示赞成金泰妍的提议，其余人也顺水推舟地表示了支持。 “泰妍欧尼，我们做这个围炉夜话有什么用呢？”就在众人猜测着该如何进行这个崭新的“游戏”时，林允儿扑闪着小鹿般的眼睛，装着一脸的懵懂，举手向金泰妍提问。 “Pabo！！是围烛夜话啦！你哪里看到这里有炉子了！”抓住了林允儿话语中的语病，崔秀英毫不犹豫地伸手给了小鹿一个暴栗。 “哎呦……孝渊欧尼，你看你看，崔大胃她又欺负我……”瘪着嘴捂着头呼痛的林允儿，一脸无辜地向两人中间的金孝渊求救。 “去去去，我才不管你们两个，你向西卡撒娇去。”金孝渊笑着将林允儿的小脸扭向了郑秀妍的方向。 “嗯？什么事？”笑闹过后又在一边闭目休息的冰山女王，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后微微睁开了双眼。 “没事没事，西卡你继续休息吧！”迅速反应过来的崔秀英，第一时间堵住了林允儿正要告状的嘴，完全不理会她的幽怨眼神。 瞥了眼搞怪的二人，郑秀妍没有再给予关注，偏转头继续假寐。 好不容易等崔、林二人消停下来后，金泰妍不紧不慢地接过了林允儿的提问。 “围烛夜话，说白了只是一个形式而已，也就是刚好今天我们面前有这么一盏蜡烛，如此而已。下次如果有机会，我们能围坐在壁炉前，那时，叫做围炉夜话倒也可以。”童颜女生顿了顿，向做出一脸纯真表情的林允儿笑了笑，重新组织了下语言，继续着自己的话题。 “大家都知道，我来自全州，跟着老师来汉城参加了公司的选拔大赛，才当上了练习生。在这之前，我也曾来过汉城，参加老师的练习班，每个周末，爸爸都会带着我开三个小时的车，有时天气不好还会遇到堵车……呵呵，不堪回首的一段经历，但正是因为有了这段经历，让我以为自己完全可以承受一个人独自在汉城生活的压力，于是我满怀着希望与憧憬与父母做了约定，来到了公司。 但，很快，残酷的现实就教会了我一个无法否认的事情，想总是比做来得容易……刚加入公司的那段时间，孤独，一直如影随形般的伴随着我每一天，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可以说话的人……公司里的每一个人都是那么匆忙，忙着上课、忙着练习、忙着准备考试…… 呵呵，有个曾想保密一辈子的秘密，今天我很想说出来，虽然可能会被大家取笑……有那么一段时间，每当休息的时候，找不到可以说话的人，我就会找一个无人发现的角落，和我最喜欢的小熊谈心，把我一整天的喜怒哀乐都告诉它，即使它永远不会对我有什么回应……” 看着渐渐陷入喃喃自语的金泰妍，女孩不禁感慨，原来这位童颜女生的背后，也曾有过如此艰辛的时刻。女孩想象着如果自己处于对方的境地，该如何去面对那铺天盖地的孤独时，女孩突然发觉，如果不是在一开始就有崔秀英这位亲故的陪伴和鼓励，自己或许根本不可能像金泰妍所说的那样，独自承受着那份煎熬，平平淡淡地走到今天。 童颜的金泰妍此时在女孩眼中有了一份与众不同的气场，那是一种为了梦想可以排除一切困难的坚毅。 在女孩心生感慨的同时，金泰妍的自我回顾仍在继续着。 “……直到有一天，郑老师让我跟着上俞勇镇老师的音乐课时，遇到了郑秀妍前辈……” 女孩再次惊讶于金泰妍口中的人名，回想起来，似乎自己第一次向郑淳元老师报到时，便在郑淳元老师的办公室里听俞勇镇老师提起过，郑老师有位弟子托付给了他，想不到竟然就是面前这位相处了快一个月的金泰妍，让人不得不感叹世界其实真的很小。 等女孩从对世事的惊叹中转过神来，发现似乎自己又漏过了不少情节。 “……虽然郑秀妍前辈一直都被公司内的练习生说成是冰山般不近人情的存在，但对我而言，前辈却是让我找到了继续前行的动力，这种动力是那段时间我用来对抗孤独最好的武器。更重要的，前辈是第一个不带任何目的地与我交流的陌生人来着。呵呵……是这样吧，郑秀妍前辈？” “金泰妍后辈，我可从来不是一个滥发善心的人。”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直静静聆听着的众人才发现，向来在假寐状态便不会轻易醒过来的郑秀妍，此时正单手支头靠在椅背上，嘴角挂着一缕似有似无的笑意。 “郑秀妍前辈，我也从来不是一个随便接受同情的人。”金泰妍同样回报以高深莫测的笑容。 剩下众人面面相觑。 随着金泰妍的叙述继续进行，女孩逐渐明白了，她与郑秀妍之间由竞争对手的相互敌视，到逐渐为对方的歌艺所折服，到最后演变成为双方的惺惺相惜，这是一种从心底发出的认可，在勾心斗角的经纪公司里，是绝对难能可贵的。 “……今天是我第一次说了这么多，而引发这一切的正是智渂前些天的沉沦，虽然我和智渂聊得不多，但我能感受到智渂当时所面对的那种灰暗的、令人崩溃的境况……作为朋友，智渂，请允许我这么说，我想所有现在在场的人，都不会希望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朋友陷入这样的困境的。”金泰妍将头转向了女孩，明亮的双眼中充满了诚挚。 女孩的内心感受着目光中的真诚，原本缓缓流动的细流正慢慢成为一道激流，融化着原本被冰块所包围着的内核。 “是啊，智渂，此前你所遇到不过是一次小小的挫折而已，不用这么封闭自己。俞勇镇老师的毒舌，整个公司都清楚得很，加上老师对任何一个学生都是这样的态度，你真的不用太在意。”崔秀英作为女孩的第一亲故，此时此刻，已经完全没有了白天的嬉闹神情，仿似那天雨中低沉讲诉故事的女生再度降临。 “就是，俞勇镇老师的嘴里不知道骂过多少人了，听说以前的大前辈们出道前也没少受罪。智渂欧尼，放宽心啦，虽然说俞勇镇老师和你说了很严重的话，但根据我归集起来的经验，事情肯定没有那么严重的。”林允儿板着脸，一本正经地尽力想把自己包装成一个成熟稳重的心理导师形象，但忽闪着的犹如小鹿般的眼睛出卖了她。 “是啊，智渂，不用太过在意俞勇镇老师的话了，谁也不是生来就会懂得用情感代入的，你才加入公司那么几天，唱功已经比大部分人好了，剩下的，交给老师们就行了，否则公司请他们回来干什么呢。呵呵……”只有一直笑眯眯的金孝渊还是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对她的意见持无保留支持态度的正是舞蹈同好者权侑莉。 年纪最小的徐珠贤似乎也想安慰下自己的智渂欧尼，但却一时间找不到适合自己的话语，急的满脸通红，坐立不安，只有当郑秀妍发现了这位正直忙内的怪状，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笑着对她摇了摇头，方才安静了下来。 而一直微笑着和大家混在一起的黄美英，此时只是默默地走到了女孩身边，将女孩拥入了自己怀里。 感受着黄美英温暖的怀抱，看着众人纷纷安慰着自己的样子，女孩心中的暖流彻底如同打开了闸门的洪水，肆意泛滥，涌向了四肢百骸，像一股电流，刺激着女孩的整个身体。 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轻轻的，一只手搭在了女孩的肩头，泪眼婆娑中，金泰妍的脸庞出现在了女孩的眼前。 “智渂，不要放弃自己的梦想，也永远不要去怀疑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你真正该想的，是如何去克服别人对你的看法。困难，迟早会出现的，挫折，也始终会遇到，你要做的，就是去战胜它，而不是让它来控制你……”轻声的安慰，再度让女孩的泪海决堤。 “好了好了，让智渂痛快得哭一会吧，这些天也确实够累得了。”郑秀妍果断阻止了还想继续发表高论的林允儿，她明白，对于这个时候的女孩来说，一场情感的宣泄，抵得过千百句空洞的安慰。 “其实我们也要感谢智渂，这次发生的事件，是给了我们一个再度彼此认识的机会……真的……我很庆幸可以大家做朋友……我叫金泰妍，以后请大家多多关照了。”松开了扶着女孩肩膀的手，金泰妍十分正式向着众人鞠躬行礼。 “嗯，这点我也赞同泰妍的，这次的事，让我们彼此看清了为人和心性。我叫郑秀妍，也请大家以后多照顾了。” “呃……貌似我这个第二大资历的前辈，反而落后了……希望泰妍今天提出的围烛夜话，以后能在每个人需要它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召唤它……我叫崔秀英，请大家多关照。” “呵呵，这是在按资历排位么？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希望能永远如今天这般，这感觉很好。我么，名字叫金孝渊，大家多关照喽。” “我叫权侑莉，很高兴和大家在一起！” “嘻嘻，我叫林允儿，欧尼们要多多照顾哦！” “我的韩国名字是黄.美.英，Nice_to_meet_you!” “我是徐珠贤，请多多关照。” 流着泪的女孩，看着众人郑重地一一介绍着自己，就像是亲故们第一次相见，感受着那份独有叫做“友情”的味道，女孩抬手抹去了挂满了脸颊的泪水，深深地鞠躬行礼。 “大家好，我叫李智渂，请大家今后继续多多包涵。” 直起身来的女孩，和周围的亲故们互相交流着眼神，暖意随着眼波四处散播着，笑意逐渐爬上了脸庞，一下子拉近了众人之间的距离，有一种无形的隔膜在此刻逐渐的消失无踪。 盎然的笑意中，众人间仿似心有灵犀似的，一只手、两只手、三只手……渐渐的，所有人都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九只手叠成了一座宝塔，没有太多激奋人心的口号，只有简简单单一句话。 “一、二、三，Fighting！！” 窗外的雪继续飘着，窗内的热浪无可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