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

    顾婷婷刚记事起就知道，自己跟其他普通家庭的孩子不一样。

    家里只有她跟爸爸，在顾婷婷的记忆里，爸爸很忙，每天早上起来要帮她穿衣洗漱，然后做早饭，把她托付给邻居奶奶照看。一直到日暮西沉，顾青才匆匆归来。

    顾婷婷从来没问过，她的mama去哪里了。在孩子年幼的记忆里，是没有mama这个词的。只是偶尔也听见邻居奶奶的感慨，说婷婷是个苦命的孩子。

    她自然不知道苦命是什么意思，后来渐渐大了些，一起玩闹的小伙伴也会问她，顾婷婷，你mama呢。

    “她的mama跟人跑啦。”

    “顾婷婷没人要，好可怜哦。”

    她懵懵懂懂地，也察觉了自己跟其他孩子的不一样。其他小女孩都有漂亮的花裙子，她没有。其他小女孩的头发都扎成了好看的小辫子，而她的头发短短的，毛糙糙的。

    顾婷婷哭着回家找顾青，孩子大声地质问父亲：“为什么别人都有mama，我没有？”

    那时候顾婷婷三岁，讲话都并不利索，可却开始明白了，她的mama，丢下她走了。

    顾青没有像平时那样哄着她，只是将她抱起来放在怀里，擦着她的眼泪轻声问：“婷婷，你真的想要找mama吗？”

    “想..”顾婷婷不假思索地回答，别人都有为什么她没有呢？

    “那如果mama回来了，婷婷就不能跟爸爸住一起了呢？”

    顾婷婷止住了眼泪，她内心开始比较起来，她并不知道mama是什么，会不会像爸爸一样给她做好吃的饭菜，在她跌倒的时候把她扶起来，每天晚上哄她睡觉。

    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决定：“那我还是要爸爸。”

    顾青摸了摸她的头发，“那不许再哭了，婷婷是乖孩子。”

    女孩抹了抹眼泪，却看见父亲沉默而低落的神色，她很少见到父亲这个样子，心里觉得是自己惹爸爸不高兴了，于是撇了撇嘴：“爸爸，你是不是不开心？”

    顾青摇了摇头，“是爸爸不好，让婷婷被人闲话。”

    顾婷婷低着小脑袋，她知道自己错了，提到mama，爸爸会不高兴的。

    她不想要爸爸不高兴。

    可自从在心里有了mama这个概念，她就下意识地开始幻想起来，要是自己有mama的话，她会是什么样子呢。

    mama应该是个很温柔的人，有一头乌黑的长发，会编各式各样好看的小辫子，会给她做漂亮的小裙子，还会用很好听的声音给她讲故事。

    她第一次见到卢叔叔两夫妻，是在某个秋日的午后。那天顾青从学校回来得早，一到家就张罗起了饭菜，端上桌的都是顾婷婷爱吃的菜色。

    顾婷婷在旁边流了半天的哈喇子，一直到卢叔叔跟他的妻子上门。

    那是个很好看的阿姨。皮肤很白，头发乌黑乌黑的披散在肩上，穿了条长裙子，是顾婷婷没见过的式样。顾婷婷早把那一桌饭菜忘得一干而尽，那阿姨还会温柔地对她笑，还给自己带礼物，顾婷婷抓着漂亮阿姨的手，只觉得温暖极了。

    可惜她是卢叔叔的老婆呢，并不是自己的mama。

    后来那阿姨就成了顾婷婷心中母亲的模板，她觉得自己的mama肯定也是这样的，美丽又温柔。

    卢叔叔一家两口来家里做客的次数很少，顾婷婷也很少见着那位阿姨，她心里还是有些遗憾的。

    后来的某天，爸爸中午就回家了，从邻居奶奶家把她接走，两人直接去了卢叔叔家所在的山镇里，爸爸的神情很严峻，她也不敢说话，只有乖乖地在他旁边坐着。

    顾婷婷又见到了那位阿姨，只是这回，是在卢叔叔的葬礼上。

    她还小，并不明白去世是什么意思。爸爸说卢叔叔去世了，她歪着脑袋问父亲，去世是什么意思。

    顾青只是叹了口气，去世就是离开了他们这个世界，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了。

    顾婷婷不明所以，抬头望着了望天空，很远的地方，是哪里呢。

    葬礼以后，顾婷婷有很长的时间没有再见过那阿姨。孩子忘性大，她也渐渐地忘记了那阿姨的模样。

    她开始上幼儿园了，因为单亲的缘故，她比同龄的孩子要懂事许多。顾青忙的时候，她也会学着爸爸的模样，端着小板凳在厨房里洗洗菜，把自己的玩具擦擦干净摆放整齐，让顾青省了不少心。

    再见到那位阿姨是在今年暑假的时候，顾婷婷正在自家院子里玩耍，就听见有人敲门。她瞪着小短腿跑去开门，就看见一个漂亮的女人跟一个好看的男孩子。

    那女人很温和地看着她，“婷婷，你爸爸呢。”

    顾婷婷愣了，不单是因为见到漂亮阿姨，更因为阿姨后面跟着的那个小哥哥。

    小哥哥长得真好看哇，还会陪她玩过家家，虽然有点冷冰冰的，可顾婷婷却乐不可支，她第一眼就特别喜欢这个比女孩子长得都好看的小哥哥。

    那天阿姨和小哥哥只待了一会儿就走了，顾婷婷有些失落，也没心思玩乐了，坐在小板凳上闷声不吭的。

    顾青走过来摸摸她的脑袋，问她怎么了。

    她心里惦记着小哥哥，连爸爸也不想搭理，只是不想让顾青担心，于是随意扯了别的话，“爸爸，那个阿姨是卢叔叔的老婆吗？”

    顾青点头：“婷婷怎么记性这么差，她是沈阿姨啊。”

    顾婷婷歪着脑袋，她怎么会记错呢，沈阿姨可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女人了哩。

    “那那个小哥哥是谁呢？”顾婷婷眨巴眨巴眼睛问道。

    “是卢叔叔家里的亲戚，找爸爸有事。”

    “那我以后还能见到小哥哥吗？”顾婷婷继续问道，满脸期待的模样。

    “婷婷是不是很喜欢那个哥哥？”

    顾婷婷不说话了，她并不知道喜欢的定义，她喜欢爸爸，喜欢邻居奶奶，喜欢幼儿园的玩伴。

    那，她也是喜欢小哥哥的咯？

    顾婷婷这样想着，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对呀，婷婷喜欢小哥哥。”

    要是以后还能见到他就好了，顾婷婷分外期待起来。

    “那婷婷会不会喜欢小哥哥，就不要爸爸了？”顾青蹙着眉，故意逗女儿。

    顾婷婷忙不迭地摇了摇头：“才不是呢，婷婷要一直跟爸爸在一起的。”

    孩子心性单纯，喜怒哀乐总是摆在脸上，她喜欢小哥哥，但是爸爸是她最重要的亲人，是要一直一直都在一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