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14)
“嘁，想偷袭？”赫连迟脸色一变，接着又是那阴暗的笑容，我暗叫不好，被他发现了。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掌心还未触及到他，我已经被一股力重弹了开去，肩头一阵坠痛，我跌倒在地，胸腔涌上一股血腥之气。 “小黑！”我的意识已经开始恍惚了，朦朦胧胧间似乎听见了有人呼喊着我。 “白风，你这小情人不太听话啊，我替你好好教训教训她。”赫连迟依旧带着那阴翳的神情，我半眯着眼，看见他身后的妖精们蓄势待发的模样，还有他掌中隐隐约约的紫气。 看样子，他是想杀了我。 也好啊，反正我无牵无挂，最在意的人心中记挂的人也不是我。 死便死吧，也不知道来生，还能不能碰见白风这般让我魂牵梦绕的公子。 我闭上了眼，静静地等着下一刻的毁灭。 耳边闪过一声沉闷的坠落声，那预想之中的黑暗却没有到来，因为，我被人拥在了怀中。 这人身上的气息太熟悉了，是白风。 “哈哈哈哈哈哈白风，你居然为了一个小小的乌鸦精，滑天下之大稽，我还真是高看你了..”赫连迟忽然狂笑道。 我颤巍巍地睁开眼，真的是白风。 面色苍白，额角冷汗涔涔，眉心紧蹙，嘴角溢着鲜血，滴滴落在他娟白的衣袖上。 他就这么倒在我怀里，目光落在我脸上，抚上我面颊的手掌还带着颤抖：“小乌鸦，你..你没事吧。” 泪水无声无息地模糊了我的双眼，我攥紧了白风的冰凉的手，玄毅站在那头一声地望着我，那目光悲凉，似乎早就明白了什么。 “二殿下，殿下早就有意将这魔君之位传给你，你又何必赶尽杀绝呢。”玄毅定定地看着狂笑不止的赫连迟，冷声道。 “省省吧，他..” “如果不是殿下毫无防御抵抗之心，你以为你上的了逍遥殿，伤的了他吗？” 我静静的听着玄毅所言，白风替我挡这一掌，不过是因为他早已报了必死之心，如我所想那般，他对这世间，早就没有眷恋了。 赫连迟似乎根本不想听玄毅的话，依旧在那狂笑不止：“哈哈哈，那又如何，自古成王败寇，白风一死，这溪文山就自由了...” “不可能。” 白风虚着声，他躺在我怀中，神情依旧淡然，“哪怕我死了，仙障还在，你们永远都出不去。” 赫连迟神情一滞，“不，怎么可能，这仙障不是已经..” “越来越弱了是吗？”白风轻笑一声，又有几滴血丝落在了衣领上，我紧紧攥着他的手，已然泣不成声。 “咳咳..当年是我不对，可是我想弥补。”白风这话也不晓得同谁在讲，我却听出了言外之意，白风也是想效仿当年的傅卿，临死之前以毕生法力将这溪文山封印。 我的泪水与白风的鲜血混在一起，在白衣上一层层地晕开了去，那颜色扎眼，惹得我忽而感觉头疼欲裂。 “小乌鸦，她会原谅我的，对不对。” 是，她是你师父，一定会原谅你的。 “小乌鸦，我这一生就只爱过她一人。” 是，我知道，你这一生，就只爱过她，她是傅卿。 “小乌鸦，我真的很想她..很想很想..” 我痛哀着埋首，脑海中像有什么即将破土而出，那些从未在我记忆中出现过的画面此刻却不停地闪过。 ——“从今往后，我便唤你白风。” ——“风儿，师父跟你说了多少次，这心法不是这么练的。” ——“为师太久没穿女衫了，很是不习惯，风儿，你觉得这身好看吗？” ——“风儿别哭了，大不了师父下回少杀几人，早些回来陪你可好？” ——“为师最痛恨的，便是战乱，最不想面对的，便是杀戮。” ——“你走吧，你我师徒情分至此，往后望你好自为之。” ——“风儿，我从来没有后悔收你为徒，对不起。” 等我再抬头的时候，目光所及，便是白风那带着微笑的面容，他眼中是深情是我熟悉的，他的声音虚弱而缥缈：“我忘了告诉你，凤凰涅磬前的模样，就是乌鸦啊。” 往事一幕幕在我脑海中流转，我微颤的手掌轻抚上白风的脸颊：“风儿...” 如果说我这一生有什么万分懊悔的时刻，那便是现在了罢。我销声匿迹了两百年，折磨了白风两百年，可到头来，最该受报应的，是我自己才对。 两百前，我是傅卿，九重天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战神傅卿。 两百年后，我是小黑，溪文山里默默无闻没名没姓的乌鸦精小黑。 那时的我无法接受一手带大的白风竟然发起战乱，弄得凡间名不聊生，自发请命下凡。可我不愿杀他，更无法接受他的变化。 也许我最无法接受的，是自己内心，那若有似无避无可避的情感吧。 我将毕生功力都用来封印溪文山，却将灵识留在了这山里，我终究是不愿离他远去的。 可是，我醒的太迟了，迟到此刻只能感受到白风越来越冰凉的体温，与他渐渐阖上的眼眸。 灵识清明，耳目也比从前更敏捷了，可我不愿听闻身边的一切声响，只呆愣地抱着怀中的人，一遍又一遍的念着：“风儿...” “上神。”是玄毅。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发觉的。”我停顿了半晌，终是问道，我想知道，白风是什么时候开始知道小黑就是傅卿的。 “您来了逍遥殿后，”玄毅淡淡道，“也许更早之前罢，毕竟若没有殿下允许，没有人能出这山，也没有人能够出那迷雾阵。” “哦，是吗，”我轻笑一声，怀里的人再无声息，却好像正在无声地控诉着我的后知后觉。 “上神，这是殿下自己的选择，您莫要太为难自己。”玄毅继续道，他现在心中，怕是也不好受罢。 “为什么。”我像是在问自己，喃喃道。 “为什么不早告诉您？”玄毅笑了笑，那神情颇为凄凉，“殿下说，上神您从未快乐过，既然您当小黑时比较自在，那他宁愿你永远都不知道真相。” 原来，他早就打算好了啊。以命封山，保这天下太平，还我一世安乐。 可是白风，你知不知道，哪怕是小黑，如果再不能见你，她怎么能够继续快乐呢。 “这..这是怎么回事，什么上神上神的，你们在胡乱说什么。”许是我与玄毅的对话太过怪异，一旁的赫连迟按讷不住，高声说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人，现在白风已死，这溪文山我看我是比出无疑，我看他一个死人还能有多大能耐！” 这人真是，太呱噪了啊。 我平静地将白风置于平地，他周身的灵力正以微弱的速度向外发散着，仙魔共生，不疯不魔，难为他半生都在与心魔抗争。 白风，事已至此，为师还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能耐？”我冷漠起身，轻蔑地嗤笑道：“我也想看看，被我关了两百多年的魔君之后，有多大的能耐。” “你，你是谁？”赫连迟许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头，手轻颤着指向我：“你是..你是傅卿？” 我神思一转，褪去小黑的皮囊化为了原身，下一刻我便望见了赫连迟眼中的惊慌失措。 “赫连迟，伤我徒儿，你说，我要如何对待你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