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皇帝万岁！（四）

    独裁官发表意见和命令，大家鼓掌、赞同、执行——这几乎是如今亚尔夫海姆高层会议的唯一流程了。反正身为活着的神明，母神在地上的代言人，独裁官阁下永不犯错、永远正确。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充满智慧，他下达的每一个命令都必须无条件的坚决执行，如果你无法理解其中的深意，只能说明你的信仰不够坚定，需要经历物理和精神两方面的洗礼。

    不过这一次，与会者们还是情不自禁的在心里犯嘀咕:让一群既得利益者自觉退出历史舞台这可能吗

    参与会议的除了财政部官员，还有不少曾经参与财团运作的高级军官，他们都没少和查理曼的蛀虫们打交道，其中一部分人还是他们想方设法拉下水的。所以与会者们非常清楚，指望一群贪得无厌的利益动物放弃口中食，乖乖缩回老巢颐养天年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任何触动其利益的举动必然会遭到反对乃至反扑，不使用暴力手段显然不怎么现实。

    布伦希尔则想得更远，在她看来，这些人常年与财团接触，很难说他们手里有没有掌握一些能对亚尔夫海姆形象造成冲击的证据。不论有还是没有，把这些寄生虫一次清理干净都是最保险的做法。更不要说这些人使用不法手段聚敛了巨额财富，把他们清洗掉，不但能换取普通查理曼民众的民心，还能充实亚尔夫海姆的国库，完全是一箭双雕的好事。综合考量之下，她更倾向于发动一次突袭式的大清洗，在这些人反应过来前就让事情尘埃落定。

    她的想法确实有其合理性，着眼点也很务实，不过独裁官的视线关注得并不是最近三五年，而是更加遥远的未来。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当然不能指望这些贪婪的猪猡突然良心发现，自动自觉的从舞台上退下去。这和扫帚不过来，灰尘不会自己离开是一个道理。为了占领区的长治久安，某些人理应从世界上消失。不过考虑到这是一张错综复杂的庞大网络，即便抽调军队展开清洗工作，也很难保证不会有漏网之鱼。同时还会给地方治安形势造成压力。因此我们虽然不会放弃使用武力，但武力只是辅助措施。这一次，我们将主要依靠行政手段和经济手段，将这些蛆虫一次性全部铲除。”

    “您的意思是……”

    聪明如布伦希尔，此时已经大致明白李林要采取什么行动，于是她乖巧地做出虚心讨教的模样。

    “很简单，我们面对的不是一个组织或个人，也不是政府，而是一个黑白两道因为利益而交错纠缠在一起的利益网络。我们必须确保一次就彻底摧毁整个网络，让他们没有死灰复燃的可能，同时还要维护我们的形象。那么最合适的办法，显然只有让他们自己破产，然后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市场有风险，投资须谨慎。

    这句话在任何时代都是一句朴素的真理。特别是做投机的，一夜暴富，一夜破产的故事几乎永远都在上演，总有怀抱梦想和野心的人踩着别人踏上成功大道，或是成为别人成功的踏脚石。对于这群几乎和赌徒毫无分别的家伙，人们一方面嗤之以鼻，另一方面总是充满羡慕嫉妒。

    对于一群因为赌博押宝失败的丧家犬，不论他是自杀还是逃亡，或者被某个高利贷业者雇佣的打手剁成碎尸块丢进河里，人们都不会同情，也不会将他们当成“自己人”。毕竟谁都不会忘记，正因为有投机商人囤积居奇的行为，物价才会暴涨，自己的生活才会这么艰难。对心怀怨愤的广大民众来说，一群投机客投机失败导致破产，无疑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所以，这是一场经济战争，物资和金钱就是双方的军队和武器，获胜的一方将在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主导查理曼的经济。

    问题是，亚尔夫海姆要如何压制这票串通一气的地头蛇，让他们破产呢

    答案非常简单，物资，海量的物资，能把整个投机利益集团砸死的海量物资。

    低买高卖是商业获利的基础，投机说穿了，就是低价吃进物资、股份、地皮等等，不断囤积，造成市面物资短缺后价格上扬，引起市场恐慌，掀起抢购风潮后，再将手里囤积的东西抛出去，以此谋求暴利。尽管细节上可能有些差异，但总体来说，投机行为都是遵循这一流程进行的。

    因此，投机行为有两个怎么也绕不开的前提。即囤积的对象最好是必需品，同时手里的资金能够收购到足以引发市场恐慌的物资数量。只有这两点，是投机商人们怎么也绕不开的。李林盯上的，也是这两点。

    “我们手中掌握的物资有多少，就决定了我们对市场控制能力的大小。先生们，经济行为的核心是物资流通，货币不过是参与流通的媒介。只有掌握物资，才能掌握市场。当投机商开始抢购物资时，我们一方面要缩紧银根，另一方面要持续供应足够的物资，特别是查理曼民间当前急需的粮食、纱布，如此一来投机商人为了抬高价格就不得不持续购买物资，手中的资金不知不觉间就被吸干了，资金耗尽后，他们将不得不向地下钱庄借贷，并且为此支付高额利息。可如此一来只要物资供应依然充足，物价小幅波动，甚至没有波动，他们就无法盈利。与此同时，他们每天还要为物资存储支付费用，并且承担高利贷的利息。此外，由于银根缩紧，他们也不可能选择通过向我们控制的银行贷款来支撑，最终只能选择低价抛售来止损，到那时——”

    “他们就只能看着物价一泻千里，自己一夜破产，然后赶在债主敲门前自杀。”

    布伦希尔的打趣引起一阵大笑，似乎已经见到无数查理曼人从某个比较高的地方跳下去，或者把绳索套进脖子里一般，在座的精灵高官们纷纷露出愉悦的笑容。

    当天夜里，有十二条决定性指令被下达至各部门，这十二条分别是:

    1.各部队应加快对查理曼各大城市的进驻接受工作；

    2.各部队每进入一座城市，首先必须控制住当地的银行与政府金库。与部队同行的财政部职员负责清点储存在银行与金库里的贵重金属与外汇储备；

    3.以查理曼各大主要城市在获月底物价平均指数为指标，力求在一个月的行动期内物价只涨2倍至2.2倍；

    4.自行动发起后半个月内，须每日运粮5000吨至6000吨进入查理曼，以应对需求。财团隶属食品贸易公司全力保证装卸，铁路部门保证空车回拨；

    5.财团下属纺织公司适当调整纱布存量，海外殖民地的棉花应加大运输力度；

    6.财团银行总部及各主要分行，自即日起，除特殊需要批准者外，其它贷款一律暂停。在此期间，应按约收回贷款。何时解禁，听候指令；

    7.行动进入第二阶段后，责令查理曼政府部门，各大城市应立即征收几种能起缩紧银根作用的税收，我方须派遣人员，全程监督执行；

    8.工矿投资及收购资金，除我国财政部认可者外，由各大区财政部负责，自此指令到达日起一律暂停支付；

    9.各地军费应全额拨付，不得积压。严令军队后勤部门，不得投入商业活动；

    10.地方经费中，凡属可以迟发半月或20天者，均应延续半月或20天。

    11.各地贸易公司，除必须应付门售者外，暂时不宜将主要物资大量抛售，应从各方调集主要物资于主要地区，并力争于进入第二阶段前完成；第二阶段启动后，查理曼各主要城市一齐抛售物资。为了解各地准备情况及避免抛售时间不统一，各地须将准备情况报告财政部，以便大体上统一行动日期。

    12.对于投机商人，应在此其在抢购风盛时，乘机将冷货呆货抛给投机商，但不要给其主要物。等到收缩银报、物价平衡，商人吐出主要物资时，我方应乘机买进。

    后世所有研究这段历史的历史学家，不论其立场和种族出身为何，都一致指出正是这十二条指令，为查理曼的投机商人、大地主、大贵族收紧了颈间的绞索。而那些脖子上套了绳索，只有脚尖还勉强触到凳子上的人，直到此时依然对自己的处境浑然不觉，甚至还满心欢喜地期待着即将降临到他们头上的巨额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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