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不是盲流是非流
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宪法里有一条：公民有迁居的自由。 无论是外出打工，还是走亲探友，甚至是甘愿堕落外出偷摸拐骗，而人口的流动应该都是有目的的，似乎称他们为“盲流”就有些不妥了。如果有人违章违规的流动，应该算是非法流动人员吧。 是不是用“非流”的字眼比称他们为“盲流”更准确恰当呢。 也许，主流媒体称他们为“盲流”，只是他们没有按照政府的计划流动而已。如果都按政府的计划流动，那么，宪法里说的“公民有迁居的自由”就只是一纸空文了。 一般的非流人员，只要见到穿制服的人，都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更别说今晚的突击清查“盲流”行动了。 当那声：“站住，都别跑。”从不同的方向传来时，龚健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也许认为，这只是例行公事，为了维护社会治安，查查身份证而已。 当他也被当成“盲流”，被强行带往分局后，他这才知道，这是针对重点地区的外来“盲流”人员聚集地，特意展开的一次突击清查行动。 在这种地毯式的清查中，龚健今晚露宿街头，看来无论他睡在哪里，也难逃此劫了。 三藏法师上西天取经，还有九九八十一难呢，龚健在大院里排队候审时，拧着个眉头暗自想：难道每个成功者都必须要经历，“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吗？我今生还有多少磨难要经历啊！ “你，喊你呢？” 龚健被走到他面前的一位治安积极分子，使劲地推了一把。他回过神来，打了个楞，就也象前面的“盲流”接受审查一样，走到一张大长桌前。 长桌对面一名女警面无表情，机械地对他喊：“身份证？” 他穷其背包，把所有的证件一并递了上去。 旁边又一名男协警，严厉地喊道：“把包里的东西都倒出来。” 龚健翻了翻眼皮，斜眸看了那协警一眼，嘟着嘴想：人在屋檐下低头就低头吧。 无奈中，他也只好乖乖地照做。不过此时，他心中万分地委屈，感到做人的尊严此时此刻简直荡然无存了。自尊心受到了严重地践踏、侮辱和歧视。 “叫什么名字？” 那位拿着身份证、毕业证的女警官，一边仔细察看，一边明知故问地开口问龚健。 “上面不是都有吗？”龚健不服气地回了一句。 “嘿，小子，你想挨揍啊？” 站在他旁边的另一名年青协警对他吼道：“问你什么，你就老老实实回答什么。” 龚健又侧目看了他一眼，一下就想到了电影里，狐假虎威的狗腿子形象。于是他有气无力地回答说： “姓龚名健，龚字是：龙的传人的龙，加一个共产党的共。也就是共产党领导的龙的传人。健字是：健康发展社会主义新秩序的健。加起来就是，龙的传人在共产党的领导下，共建社会主义新秩序……” 他还没完呢，只听：“嘿，你小子皮痒不是，吊什么吊？” 又是那年青协警对他大声呵斥说。眼看协警举起的巴掌就要打在龚健的脸上了。 “等等！” 对面另一位正在埋头做笔录的书记员，起身伸手阻止，对那位正要动手打人的协警喊道。 她马上起身看了看龚健，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她又从拿着证件的警官手中要来龚健的毕业证。 “啊！真的是你？！”这位年青的女警察有些吃惊地问龚健。 她问他：“龚健，你怎么也成盲流了？”还没等龚健反应过来，她一改严肃的表情，嘻嘻地笑出声来。 “嘿嘿，张队。”她对站在不远处的一名警官说： “误会，你们肯定是弄错了，他是我学弟，不可能是盲流啊！” 大院里，清晨的灯光显得更加昏暗，龚健还是吃惊地认出了以前大学里的辅导员。 他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声：“姐，是我。我不是盲流，是非流。我非常牛！”当他也认出对方后，天性又复燃了。 这位学姐正是前面书中，龚健在上大二时，求她帮忙找口语翻译的辅导员。他俩在学校时就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虽说彼此没有正式提出过要认为姐弟，可实际上，彼此早就把对方看成是亲姐、亲弟一样了。 学姐早龚健两年毕业，因为是本地户口，加上他家老爷子是某地的派出所所长。所以近水楼台穿上了这身警服。 “才多久没见啊！贱妹，你咋这么垃圾与盲流混在一起了呢？”学姐一边开车，一边问身旁副驾位上的龚健。 “嘿嘿，就算我混在盲流中，那也是垃圾中的骄傲。阿姐，你说是吧！？”龚健还是那么自信地与学姐耍起嘴皮子来。 “哎唷，我说你呀，就一BJ烤鸭，烤熟了嘴还硬。” 学姐在路口停车等红灯时，又调侃他一句：“今天要不是姐在现场，看不把你那死鸭子嘴给揍扁啦。” “哈哈——”龚健笑道： “姐，不用你揍扁，鸭子嘴本来就是扁的，再怎么揍也是扁的。我说你们女人哪，说话做事就是不讲逻辑，就象你们穿上这身制服，不分青红皂白一样。” “嘿，我说你小子，别指桑骂槐呀，公安干警绝大多数都还是秉公执法的哈。” 学姐看嘴皮子上斗不过他，就改口关心地问他说： “你老爸堂堂一企业老总，那年来学校，看把你神气的。怎么好好的少爷不当，又跑回来干嘛？” “唉！”龚健叹了口气，“此一时彼一时嘛，一言难尽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老爸他公司倒闭后，现在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一个个体户老板，哪还有什么老总哦。嘿嘿，这可跟我没关系哈。不管他是什么，我都会走自己的路。绝不会在别人的安排下生活……” 听到这里，有点暴脾气的学姐有点不高兴起来，咔的一声，脚踩刹车，打断他的话说： “嘿——我说你这人，怎么狗嘴里老是吐不出象牙来呀？你这是拐着弯说我吧。是，我穿这身制服是我家人安排的，我可没活在他们的阴影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