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五章 杀破狼(十三)
宋时称谓,称人为爷就是称人为父,唐时称奴仆一府之主为阿郎,胡风浸染数百年,已经渐渐有些变化,此刻奴仆称主,已经多有用老爷之称,只有一些家风谨严的大族,还杂用旧称,这侍女如此称呼杨凌,自然是有百般讨好之意。〔<〈〈 杨凌看着这柔媚小意的美貌侍女脸上精心装点出来的花钿,又想起推倒她时侯这年轻身躯的火热柔软。心里面顿时就有些痒丝丝的,最后还算是拿得住,摆摆手示意不必,那侍女略略有些黯然,觉得自己魅惑功夫还有待加强,悄没声的又退回去一些。 自己在这大宋,也算是过上了舒服日子了,虽说没电脑,没网络,没游戏,没有在论坛上求妹纸求搅基,可是这富贵尊荣之处,却是穿越前那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拍马也赶不上的,就比如说眼前这颇有姿色的小侍女,自己只要身体撑得住,来上五十个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汴梁百姓,多少人家苦心养大女儿,就是要在高门大族当中博富贵!自己穿越之前,要泡妞来个同城约会,还得收拾干净,点烟的时侯准备一个高仿打火机。 花言巧语,在酒吧里面开上两瓶酒,把女孩子灌得有五分醉了,再暗示自己是富二代…… 要是才穿越过来就给自己这样的日子,谁还管女真男真。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自己所求,却是更多,有些沉甸甸的责任,已经压在肩头,已经不能放下了…… 自己麾下,已经也聚拢了一些人,将来还会更多,他们对自己的指望,也绝不仅仅是让自己能安享富贵尊荣而已,在这个时代越久,杨凌就越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自己,就是应劫而来,而现在就是要在劫难到来前,抓紧时间,拼命的做更多的准备! 汴梁虽然风流富丽,却不属于此刻的自己,自己对单纯的享受这份风流富丽,也没有太多的兴趣,男儿当世,还是掌权柄,驱豪杰,行天下事!这所有一切性格想法的变化,是随着一场场血腥厮杀,一次次挣扎求生,一回回勾心斗角,随着地位日高,威权日重,自然而然生的。 穿越前那个有些油滑,有些吊儿郎当,有些世故,还有点普通人的软弱善良的那个学生,已经藏在内心的最深处了…… 只有在最亲近的人身边,这个大学生还会跳出来,耍耍宝,犯犯坏,提醒着杨凌,自己到底从什么地方而来,神思恍惚之间,马车突然一震停下。前面驱车的黑云都扈卫,在外低声通禀:“使君,已经到地头了。” 杨凌的一声,也不看那身材颇为火辣,胸口将褙子绷得紧紧的侍女一脸幽怨的神色,自顾自的打开马车后车门,从车上跳下,两名换了普通服色的黑云都亲卫,早就在外面侍立等候了,才一下车,冰冷的空气就扑面而来。吸一口气几乎都要凉到肺里面去。 杨凌忍不住就搓搓手,喝彩一声:“这冷得爽快!”在他面前,正是汴梁七十二家正店之一。店内待诏早忙不迭的迎上,要将车马安置到院内的停车场中,这家正店有三层,毕竟是冬天,也就上了一半的座头。 三楼用以招待达官贵人,富商豪族的雅间,更只有一小半亮着灯火,周遭行人也不算多浑没人注意到这一辆看起来普普通通,随侍之人也没几个的马车。 一名黑云都亲卫招呼那待诏:“俺们是李大官人上下,安置在何处?” 待诏陪笑:“大官人见礼,李刘两位官人早在等候了,小人自引大官人去。”杨凌点点头,也不多说,带着黑云都亲卫就随那待诏上楼,被引导三楼一处雅间门外,两名亲卫就在门口侍立,赏了那待诏几张交钞,那待诏一边行礼就一边退下去了。 杨凌推门而入,雅间之内,还是老式的陈设,都是一人一个几案独食的格局。此刻雅间之内,空荡荡的只有两个人,看见杨凌进来两人都站起身来,其中一个正是李邦彦,他今天是普通士子的服色,脸被雅间中安置的炭炉熏得有点红,看起来仍然是那副神采飞扬,我就是名门子弟,我有银鱼袋,有贴职,我是高帅富,我能指点天下,我就是人中龙凤……的模样。手中还挥洒着一把倭扇,对着杨凌笑道:“使君,何来之迟?” 和他遥遥对坐一人,却是身子粗壮结实,四十颇有余的年纪,体型已然福,腰大十围没有,七八围却差不多了,一条镶着北来东珠的腰带,已经是系在了肚子下面,酱紫色的脸膛,粗眉深目,一看就知道出身西北之人,轮廓很分明。 年轻时侯想必相当英武不凡,现在却是酒色过度,锐利眼神,早已不在,他也随着李邦彦站在来,摆出恭谨神色,但是那丝紧张不安,却怎么也藏不住,此人就是禁军殿前司辖下捧日军左厢左一军都指挥使,名刘宗浩。 出身算是西军当中的,高俅在西军当中熬资历的时侯,他不知道怎么对了高俅的脾气,将他带回了汴梁,安插在三衙当中,高俅以殿前司殿帅身份实管三衙,刘宗浩也一步登天,从西军小军官一下就变成了上四军中捧日军中武臣。 这些年慢慢熬资历上来,已经在捧日军中实领一军,阶官也到了拱卫大夫,正六品的武职阶官,在大宋已然算是相当之高,再上一步,就可以换班,至从五品的四厢指挥使直到正三品的上护军,都算是横班环卫官了,可以加从节度使留后直到刺史的虚衔。 实际差遣在外可领一路都总管,在内则有资格做到三衙正副都指挥使,正副都虞侯使,大宋这等高阶武官,不过寥寥数十人,再往上就是可加节度使衔,正二品的高官。 这就是大宋武臣巅峰,就如在都门高俅,在外老种种师道,整个大宋,只有几人耳,捧日军作为上四军之一,历史很老,沿袭至后周的铁骑军。 宋立三衙之后,归殿前司直领,鼎盛时期捧日军有左右两厢,每厢十军,每军五指挥,满编应有五万军马,到了捧日军厢都指挥使一级,作为武官,就已经到了横班,包括捧日军在内的上四军,向来是中冇央禁军最强悍的武装团体,是用来震慑讨伐四方不臣的主力。 到了徽宗宣和年间,包括捧日军在内的上四军已经大大缩水,一军率臣有这么强悍的实力,哪个皇帝在台上也不安心,历代皇帝都不断的新立番号,从上四军中抽调人马出来充实新军,捧日军虽然还维持着两厢建制,可每厢只有两军了,每军仍然五指挥,就算按照法定编制来算,每指挥也只有二百五十名军将使臣士卒了,全军总计二十个指挥,按照编制也才区区五千人,加上吃的空额,还不知道有多少,战斗力已经破败得不堪闻问了。 饶是如此,能在上四军中得差遣,仍然是武臣中的美官,刘宗浩紧紧抱着高俅大腿,在都门里面禁军各种生意都掺一脚,除了孝敬高俅之外,日子是滋润得冒泡,随着高俅渐渐不起,他这等没有根脚,靠山只有高俅一人,以前仗着高俅宠信,也懒得去交接都门禁军将门团体之辈的武夫,顿时就没了往日声光,手里掌控的禁军生意,给抢得七七八八,作为上四军中一个实领一军称得上中高层的武官,现在居然给排挤到东水关外管些车船务之事了。 说起来陈五婆这等码头小工,还算是在刘宗浩的管辖之下,在杨凌找上高俅门路,要借重高俅仍然还残留的一些对都门禁军影响力对禁军财计事下手,在高强高衙内居间穿针引线之下,这刘宗浩和杨凌也算是有一面之缘。 刘宗浩还没觉得什么,杨凌却对他上了心,一直断断续续的有所联络。这些日子更加紧了对他的拉拢联络,为他在都门当中一场重要布局做准备,具体经手之人就是李邦彦。 刘宗浩原本就是一个不得意的人物,高俅不起后心中更是惶恐。对前途满心思的灰暗,就想着要抱一条新的粗腿,可是以前仗着高俅声光谁也不屑搭理,现在再想改换门庭,却哪有那么容易? 李邦彦本来长处就在纵横术上头,拿捏这个惶恐武臣还不是轻轻松松,一直以来都在拉感情谈条件,今日总算是到了最终定论的时侯,才有杨凌微服而来,在此间和这位刘宗浩将军的一会。 这个时侯,刘宗浩也跟着起身,控背躬身的迎接这位现在在汴梁好大声名的杨大人,脸上竭力的想堆出一些笑容出来,可紧张之下,却让脸上神色看起来加倍的古怪。 杨凌笑着还礼,示意刘宗浩坐下入席:“杨某来迟,有罪有罪,拱卫请入席,再这般客气,杨某人只好站着相陪了。” 杨凌如此客气,刘宗浩却更是有些紧张,陪笑着就坐了下来,他对杨凌如此恭谨,一则就是杨凌现今是官家宠臣,差遣也在枢密中,不管名实,都算是管着他这个武臣,二则就是他已经没了靠山,惶恐中杨凌又通过李邦彦许下如许大的好处,让他实在有些舍不得,就是冲着这些好处,也只能奉承这位杨大人了。 心下更多的还是忐忑,这李大夫言辞里透露出如许好处,此刻又是杨大人微服亲至,这好处,可不知道该多难拿?也不知道要自己付出多大代价?此刻席中,设的是暖锅,又名古董羹,其实就是后世火锅。因其投料入汤咕咚一声而得此名。 因为三人密谈,不要人伺候,食材都已经准备好放在旁边小案之上,片好的兔rou羊rou,在汴河凿开冰面捞上来的河鱼,满满当当的放了不少,此刻毕竟是冬季,蔬菜就菘菜一道——就是大白菜。 酒酱椒桂调好的汁水放在瓷盏当中,以备佐味,再准备好若干道干果做消食用,冬日这等吃食,放在同时代欧洲白鬼子面前,只怕他们要感动得哭出来,杨凌伸手让客,也没说什么,就请大家开吃。 李邦彦一笑举箸,刘宗浩饶是满肚子心事,这个时侯也只能甩开腮帮子,先塞一肚子再说,杨凌吃了几筷子,就停下来,真论到吃,大宋还是远远不如后世的,食材不必说了,虽然纯天然无公害,但是花样实在太少,冬天也没什么新鲜蔬菜,更不必说后世花样繁多的各种佐料了。 杨凌坐下来先开吃,其实不过是故做安定,先让那刘宗浩忐忑不安一阵再说,看他放下筷子,刘宗浩也马上停下,只有李邦彦还在涮着一片兔rou,还将过暖好的酒壶,自斟自饮,这装得水平,比杨凌还要高出一个级数。 看刘宗浩眼巴巴的瞧着自己,杨凌沉吟一下,缓缓开口:“拱卫,我要是给你三十万贯,你敢不敢拿?” 咣当一声,却是刘宗浩将摆在几上的酒壶,一下撞了下来,这世上最爽的事情之一,还是拿钱砸人,杨凌在心里面出这般感慨,一边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刘宗浩脸上的神色。 此时此刻,算是见过钱的刘宗浩,五官都快挤成了一团。只觉得一颗心跳得砰砰响,将这雅间当中所有一切声响都盖了下去,三十万贯是个什么概念,都门禁军一年经费开支是三千多万贯,但是实际到士卒头上,总得要有一半。 剩下一半,却是几十个大的将门世家,这些将门世家门下几千名武臣,再加上枢密院,三司,禁中那些与禁军有牵连为靠山的嫔妃,内臣,皇子,驸马都尉…… 种种桩桩,相干不相干的人物,都要在里面伸一把手的,一年在坐粜事上吐三百万贯出来,其实已经到了禁军将门世家的底线了,很大一部分还是照应赵佶的面子,杨凌这事情上头抓得刁,赵佶又穷得眼睛都绿了,还深恨都门禁军在伐燕事上丢脸无能的表现。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