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催催催!”酒吧老板叹了口气,一甩鼠标,“算了,你拷贝回去自己琢磨,我还要补觉呢。” 做这一行的通常很晚才睡,他还不是很清醒就被人拉来开电脑,看屏幕的眼睛都是花的。 钟晚等的就是这句话。 摄像头像素太低,要不是对身形熟悉,他连宋忱都认不出来,更别提看清是谁把老板带走的了,还不如自己拿回去好好琢磨。 于是拿了拷贝的部分回到家,用专业的软件一处理,原本模糊的图像顿时清晰起来。所有人都挤在钟晚的电脑前,屏息看着处理后的图片。 “对,就是这个人!”纪攸宁仔细辨认,“前几天我和老板出去见过一次,他连衣服都没换。” 钟晚眯起眼睛,仔细盯着那个搀扶宋忱的家伙,“半指手套和皮衣……那都是我八百年前穿的了……大冬天这家伙居然不嫌冷?不对……他是哪位?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 能让钟晚眼熟的人不多,在排除了世家朋友和生意往来以及之前的狐朋狗友后……他还是没有想起那个人是哪里见过的。 “对了,他自我介绍过,说自己的名字是……尹,尚秋?”纪攸宁努力回忆,总算想起了那个一面之缘的人叫什么。 尹尚秋! 虽然没有确认是哪三个字,但钟晚的记忆被瞬间唤醒。 过往越来越清晰……恐怕宋忱都不太认识那人,可他还记得呢。 “如果真的是他,那么宋忱要有麻烦了。”钟晚慢慢关掉了图片,望着干净的电脑桌面,表情一点点凝重起来。 那个人,是怀着深仇大恨而来的。 他不管什么时候都一副对杂事不上心的样子,很少露出严肃的表情。尉迟佛音似乎明白了什么,梳起长发,那缕挑染的银色混在其中,“知道了,我去找他。” “城市这么大怎么找!”钟晚也不知道在对谁发脾气,“酒吧周围只要能联网的监控我都挨个排查一遍,争取在今天找到他走的方向。” 纪攸宁试探着提议:“要不然……报警?老板的仇人找上来了?他有危险?” “有危险是肯定的。”钟晚使劲揉着太阳xue,“成年人失踪不满48小时不予立案,但估计等到天黑,老板就没命了。他……以前得罪过人,那个人的朋友找过来了。” “居然是这样!”经过解释,纪攸宁终于明白事态的严重,“我就说那人态度过分热情了,可老板好像觉得他和什么人相似,所以聊得很热情。” 钟晚随意点了点头,骨节分明的手指敲打起键盘,调出了市内地图,“想把人带走一定会用到车……什么,你说那人骑着机车?这就对了,不被人发现只能走小路……出了酒吧的岔路不多,但可藏人的区域太多了。” “不管那么多,划分出区域,我们分头去找。”尉迟佛音神情冷漠,只皱起眉头。 “现在骑机车的人已经不多了,从噪音方面考虑,一路上也会有很多人留意到,更何况带着一个人。恐怕宋忱处于失去意识被人控制的状态,否则不会乖乖被人带走的。”从前的钟晚,一天到头也不会和旁人说这么多话,“我排除了繁华的街道,人流量密集的区域和高档小区,但剩下的地方仍然不少,你们出去要多打听。” 尉迟佛音点了点头,纪攸宁有些紧张,毕竟他接触这种事情的次数不多,而钟晚已经明确表示,老板再找不回来,就一定有生命危险。 “开车技术怎么样?”沉默片刻后,钟晚又开口,把详细的地图和搜索区域发到了那两人的手机上。 纪攸宁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问的是资历最浅的自己,犹豫道:“如果是老板那辆车,开的不是很好……” “他那辆破车谁都开不好。”钟晚已经清楚了他的水平,“离这里最近的停车场,地下二层,黑色的,有段时间没开过,前窗玻璃要擦一下。宋忱那辆就让尉迟去开。” 他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 “居然是卡宴?”纪攸宁立刻认了出来。 尉迟佛音是个行动派,“我现在就出发。” “他们从酒吧离开后能去,又不被人发现的路只通往几个地方,最有可能藏人是市郊的一片废弃药厂,我先搜索那里。”钟晚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随时保持联系。” 宋忱被人带走了,如果他还清醒,一定会留下线索。 再加上路人听到的机车噪音,时间间隔又不长……一路走一路问,绝对会有线索。 钟晚是最后一个离开家的,他径直走向老板原先停那辆六手大众的地方,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个东西上面盖着黑色的防水篷布,上面落了不少灰尘,脏兮兮的,更加不起眼。 彭家的人没有找过来,谁知道会横生枝节? 记得之前钟晚在老家,也没和宋忱断了联系。花游史诗级脑残粉的举动,老板是带着得意地口吻告诉他的,描述得津津有味。 再无聊的事情被他讲出来,都会很有趣。 “那个广场的大屏幕租金可不菲啊。”那时候宋忱打来电话,边说边笑,“我还是挺羡慕叶清商的,哪儿来的好运气。” 钟晚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别羡慕了,你要是想要,我也给你剪个mv行不行,就选你数钱的姿势,循环播放一百遍。” 语调轻松,气氛愉快。 为什么一回来,就全部改变了? 揭开篷布,露出的却是一辆保养极好的重型机车,黑红相间,牌子是杜卡迪。 钟晚插上钥匙,取下头盔严严实实地扣在脑袋上。他反复想着,宋忱就算遇到危险,可老板那么聪明那么会揣摩人心,一定不会吃亏,一定会留下线索。 可事实并非如此…… 天渐渐黑了,冬天的寒气一点点从四周蔓延扩散。宋忱躺在空荡荡仓库的正中间,任凭寒气自水泥地渗进他的骨头缝儿里。 尹尚秋就在不远的地方站着,冷着脸打量他。 “我们可是一见如故啊。”他说话时露出一排阴森的白牙齿,“昨天晚上你不是还说有个喜欢的人吗,真是可惜了……不管是被你喜欢上,或者你到死都没告诉他,这两件事都很可惜。” 宋忱冻得手脚麻木,却没有任何动作。
尹尚秋在他头顶处蹲下,看着那张没有表情的脸,怒火不可遏制,“你杀了我喜欢的人!你杀了他!文优自杀了你知道吗!他死了,你拿了用他的命换来的脏钱,活得好好的!” 酒里的药劲儿还没过,宋忱没什么力气,却在他提到那个名字的时候,眼中闪过震惊和后悔。 ……那个孩子,最后还是去世了? “你也知道愧疚?”微黑的肤色因为激动而泛红,“你怕死,所以才后悔了!” 依旧没有回应,自从提到那个叫林文优的人之后,宋忱就没开口说过一个字。 重重的拳头落在身上也不吭声,仿佛受痛的人不是他,也仿佛是……这种痛苦受的足够多了。 尹尚秋喘着粗气停下,冷眼看着宋忱溢出鲜血的嘴角,“你当年是文优的律师,却因为钱出卖他然后输了官司!最后害死了他!你们都是一伙的!……现在,有什么遗言要交代吗?” “咳。”脸色苍白的人转了转眼珠,声音虚弱,“我的身体一直不好,把我扔在这里,明天天亮的时候就冻死了,用不着你亲自动手。” 尹尚秋并不理会,嘲讽地笑了笑,慢慢抽出腰间的一把匕首。 “留下伤口的尸体会归于刑事案件,一定有人介入调查。”宋忱很耐心地为他解释,声线依旧弱得像风中随时会熄灭的烛火,“你马上离开的话,我死之后,验尸的结果不会有致命伤,死因只是低温,就算你被牵扯进来,只要一口咬定不知道,就会很安全。” “呵……”尹尚秋笑得表情扭曲,“这就是你经常做的事情吗大律师?教别人如何违法后全身而退?” 冻得僵硬的躯体被疼痛唤醒,宋忱终于撑不住,失去了意识。 …… “醒醒!”有人使劲在拍他的脸,接着一盆冷水泼了过来,凝固的血液被冲散,重新发出淡淡腥甜。 见宋忱重新醒过来,尹尚秋暂时收回匕首,从不远处放着的背包里拿出一张照片,立在他面前。 黑白遗照里的少年笑容干净,眼睛像雨水洗过的天空。 “睁开你的眼睛看看文优!告诉他你做了什么!”尹尚秋用力捏起他的下巴,扭向照片,指甲深深地嵌进他的rou里。 等不到回答,尹尚秋于是不再等待,扬起了紧握匕首的手臂! 嗡嗡—— 剧烈的发动机噪音,在同一时间响了起来! 当年也是这样,同样生死攸关的时刻,伴随着同样声音出现的人救了宋忱。从前他没看见那人的脸,至于现在……对方会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