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二烧将府
刘禁站在一座高高的山顶上,俯瞰着脚下的大地,天空翻卷着的乌云笼罩在戈壁荒滩上,西北方向上烟尘滚滚,与天空连成一片,叫人分不清天与地的界限。 从那烟尘里,传出轰轰隆隆的马蹄声,与天顶上的雷声混为一体,仿佛更加增添了烟尘的气势,烟尘中,飞奔出成千上万的铁蹄骏马,如同一股铁甲洪流,滚滚向着巩州城的方向上飞驰而去。 这是西晋王朝的国之利器,兵锋所向,有催城拔寨,席卷九州之能,只是它如今却不是为了什么天下苍生。 刘禁冷笑一声,拍一拍手上的尘土,转过身来,他的身后站着一位芊芊少女,容颜白皙,瘦削的小脸上尚挂着泪珠,一双灵气十足的大眼睛里漂浮着一层迷迷蒙蒙的薄雾,新月眉微戚,站在一个小土包前,那小土包前立着一块石碑,上刻着两行大字: 父刘公仲宏,母刘张青莲之墓。 "jiejie,我们流的泪已经够多了,从今以后,我不想再为谁而哭,也请你不要再伤心了好吗?"刘禁开口打破了沉默。 "爹娘,囚儿现在长大了,为二老报仇了,你们看到了吗?欣儿也得救了,你们在九泉之下也可以安心了,"欣儿挂着泪珠的脸上流露出欣慰的笑容,站起身来,拉着刘禁的手,"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jiejie,跟我去修道吧,我带你去五圣山,"刘禁面露微笑,望向远方,一脸神往。 "你长大了,不能再囚儿囚儿的叫了,jiejie以后就叫你禁儿吧。从今以后,禁儿去哪里,jiejie就去哪里,"刘欣儿一扫往日阴沉的心境,明媚的笑颜在微风里格外的动人。 "好,"话还未出口,他脚下腾起一片祥云,拉着欣儿的手,冲上云天之上。 欣儿兴奋的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双手紧紧抓住刘禁的肩膀,一对金童玉女并肩立于云头之上,两头乌黑的长发迎风飞舞,在二人的身后纠缠在一起。 巩州城外,万千铁骑围困四门,地方军政长官,巩州刺史兼镇西将军,世袭安西侯刘策早早就得到了斥候的回报。那城中五丈高的烽火台上早已浓烟滚滚。却不见远方的烽火台上有任何回应。 难道说敌人已经攻取了纵深腹地的关隘? 刘将军左眼皮不自觉的频频跳动着,仿佛预感到大事不妙。 果然,少顷,四门洞开,铁骑滚滚,裹挟着阵阵烟尘,卷进了城中,没有他的手令,是谁大开四门? 他站在府中的瞭望塔上,望着四面八方的滚滚烟尘向着将军府的所在汇集过来,恍惚间明白了预示着自己的死亡的钟声已经敲响了。 他颓丧的丢掉了手中的令旗,瘫坐在塔楼上。 很快,塔楼之下,哭喊声响成一片,数不清的官兵涌进府中,见人就杀,血流成河,遍地哀号。 将军看清楚了楼下的那些人,他们清一色都穿着晋军的铠甲:西凉军。 他们咆哮着,四处奔走,逼问着府兵与仆从们。 很快,他们找到了被刘将军囚禁在密处的那个女人。 那女人在几十名将领的拥簇下,坐在胡床上被抬到政事堂的门廊下,堂下的空地上,是他平时阅兵的地方,此刻,那空地上密密麻麻跪满了西凉军的将领们,他们三拜九叩,齐齐的大声呼喊着:"臣等恭迎皇后娘娘圣驾还朝,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臣等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你们还跪在这里啰嗦什么,去把那杀千刀的匪首给本宫抓来,放跑了他,你们都得死,"皇后贾南风躺在绵软的胡床上竭斯底里的吼叫着。 "臣等遵旨。" 将领们四散搜捕着府的各个角落,一名副将很快发现了瞭望塔上瘫坐在地的安西侯,忙关了塔门,拱手道:"侯爷别来无恙?" "哦,杨箭?杨将军,"安西侯颓丧的坐在地上,浑身如同xiele气的皮球。 "侯爷闯下弥天大祸,尚不自知?为何现下还在府中,却不逃走,"副将心中凄然,只因他当年也是这侯爷的下属,要为这侯爷存一分尊严,"为今之计,如之奈何?" "所以苟延残喘,正因方才才知大祸缘由,只怨本官不该贪恋美色,又心狠手辣,落井下石,真应了自作孽不可活这一句也,"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心中深悔当日不该沾染上明月,更不该让明月夫人去给这皇后易容,岂知明月夫人却将刘欣儿与皇后贾南风移形换影,而后刘禁将计就计,又将两人换了回来,却把真的皇后丢到了他床榻前,遂铸成今日大错。刘策叹息一声,长身而起,缓缓向着烽火台的边缘走去。 "恭送侯爷,"副将单膝跪地相送。 "嘭——" 巩州刺史,镇西将军,世袭安西侯刘策魂归地府,三族被夷。一把大火轰轰烈烈的在将军府中再次燃烧了起来。 世事本如棋局,转机只在倏忽之间,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刘禁带着jiejie刘欣儿驾云飞往五圣山中,身后跟着那头长相古怪的巨兽谛听。 这段日子他一直在考虑营救jiejie的事情,倒把心中许多疑虑重重的问题暂时都放下了,此刻正好有机会问一问,他遂在云上回过头去问道:"谛听,我有一事不明,想问一问你,那妖精和我对话之中,老说什么猴子啊,齐天大圣什么的,我一直听不明白。齐天大圣是谁?" 谛听的眼中闪现出一抹不易觉察的疑虑之色,开口说道:"此乃天界奥秘,不该由我口中说出。你若要得知却也不难,只需努力修行,大道得成之日,其意自现。" "好吧,好吧,我真后悔不该带你出来,问什么都不能说,还要拖我后腿,阻止我杀那将军。" "你不是已经杀了他吗?"谛听翻了一个白眼:"你今日所作之事,犹如投石入水,他日必会激起千重浪花。" "好啊,我正愁没处试验新学的道法,"刘禁打趣他。 谛听发觉到他身体上的变化,自从刘禁从地府中出来之后,仿佛有一股暴戾之气在他的内心潜伏了下来,如今正在慢慢抬头,他不希望看到这些,他与此子缘份非浅,自然不愿意看见他遁入魔道。 "那还有一件事,我从哪儿来?哦,这个问题是天机,不能问。那我是谁?也是天机,又不能问。我为什么没有本体属性?我亲生父母到底是谁?为什么我没有属性也可以修行?这金刚琢又是谁给我的?谁把我遗弃在沙漠里的?为什么你什么都知道,就是不肯告诉我?什么破天机,什么三界震动,什么地府翻天,全是借口,"刘禁越说越激动,脚下的云彩中显现出一抹黑气。 刘欣儿不安的看向弟弟。 谛听跟在他身后,无可奈何的倾听着,他本就是一个倾听者,这三界之中,最痛苦寂寞的就是倾听者。他知道太多秘密,却不能轻易向谁诉说,因为哪些制造秘密的神圣仙佛远比他要强大的多。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大胖子,尽管他已经在内心中对食物失去兴趣,立志要减肥,可是身体却还是逼迫他无度的索取,并且是吃的多拉的少。 三界之中,唯有他是最倒霉的一个神仙,他仿佛就是一个宇宙垃圾桶。有人需要时就来翻一番,好像你本就应该为他服务一般,谁叫全世界就只有你知道呢?你若是不告诉他,他反而要在心中存下怨恨,最可恶的是,他心中想了什么,你也一清二楚,这样的存在,有谁愿意与你交朋友,所以,不如睡觉。 谛听闭气殓神,合上双眼,不一会儿,就沉沉的睡去了,尽管他还在天上飞着。这是他千年来练就的绝活儿。 "谛听,谛听——"刘禁火冒三丈,突然由心头袭起一丝恶念。他立刻催动灵力将这股恶念压制了下去。他的内心突然有些慌乱起来,心头又增添了一个新问题,为什么心中会无端生出恶念?而且是对与自己有恩的谛听?我这是怎么了? 忽然间,脑中一片翻腾,仿佛打翻了一座火炉,那烈火炙烤着他的脑仁,犹如万千蚂蚁在啃噬一般,他双手抱头蹲在了云头上,恶念浮动,痛苦难当,双眼渐渐的转为血红。 "禁儿,你怎么了?"刘欣儿被他一带,险些从云头坠落下去。她跟着蹲下去,抱住刘禁,摇晃着他的肩膀。 刘禁蹲在云上,耳中突然听到下界杀声震天,一阵阵霹雳之声又由背后的天顶传来,刚才还好好的天空上瞬时间彤云密布,电闪雷鸣,霹雳声渐行渐近,好像就劈在他的耳畔,忽然由半空中传来一声巨吼:"孙悟空,你屡反天界,盗取仙丹,搅扰蟠桃盛会,该当何罪?" 他抬头来向那天顶上看去,滚滚黑云里密匝匝围布了千军万马,锦旗招展,遮天蔽日,万千刀枪剑戟,熠熠生辉。数以亿计的点点寒光正向他极速的飞来。 他不知道那些流星一样的寒光是什么,于是站起来,手搭凉棚向上细看,转眼间那些寒光已经逼近眼前。 "啊——"他大叫了一声闭上眼睛趴在云头上。 数十支利箭穿过他的身体飞向下界,他没有感觉到自己中箭,小心的睁开眼睛,正看到下界千万生灵鬼哭狼号,四处躲避着从天而降的神箭。 哪些利箭仿佛长了眼睛,不管他们怎么躲藏,都能够箭箭穿身。射的他们血rou模糊,面目全非。 刘禁揉了揉眼睛,向下仔细观察,那下界是数不胜数的狼虫虎豹,猴精鬼怪。他们大都仰头看天,双眼仿佛盯着自己,嘴里呼喊着:"大圣,大圣,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身后又传来"呼呼"的火焰燃烧的声响,刘禁急忙转身向身后瞧去。 天空中降下无数熊熊烈火,遮天蔽日,将一整座苍穹映作赤红颜色。那些火焰铺天盖地向着下界烧来,他避无所避,只得直身面对。可是又像刚才一样,那些火眼看着穿过他的双眼,极速飞向下界,烧向千万众生。 哭叫声,咒骂声,哀号声,万物燃烧的爆裂声,……声声入耳。 山河焦枯,生灵涂炭—— 在那万千杂乱无章的声响中,有一句求告最为响亮:"大圣,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