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五圣朝元
隆隆的战鼓声在魂徒师尊彻夜未眠的期待中终于敲响了,这鼓声标志着五年一度的五峰朝圣大会正式拉开了帷幕。 一夜未曾合眼的魂徒在黎明的曙光中检阅着为数不多的六名弟子,若不是昨天的突发事件,他本有一个愉悦的早晨,可现如今,清新的空气中却透露着些许沉重的气息。 几名弟子都希望他能讲些什么,在冷风里站的笔直,六双眼睛期盼着出征前的将令。 师尊阴沉着一张脸,挥一挥手,一言未发,拂袖往峰下的会场中掠去,转眼间已不见踪影。六名弟子显然都有些失落,也纷纷驾起云头在大师兄的带领下向下界飞去。 会场之上早已是旗帜鲜明,鼓声激荡,各派的弟子们都穿了新道袍,收拾的干净利索,精神焕发。纵横排列的杂役们都在听从中央擂台上新搭建的一座指挥塔上的旗帜指挥,有扛旗的,有擂鼓的,有敲锣的,有布景的,都依令旗行事。 正西方向,魂徒师尊一身白袍,干净的扎眼,身后六名弟子也是雪白一片,原来金刚道统的代表颜色竟然是白色。 正北方向,好大一片身着黑色道袍的门徒整齐有序,领头一位三十来岁光景的中年男子,脸上笼罩着一股黑气,五官模糊,那张脸似乎会随着你的意识变化,不管是谁看上去,仿佛都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人是水属万相道统的掌门剪神师尊。 正南方向,与剪神师尊隔着擂台相望的,是火属赤影道统的队列,赤影派也是浩浩荡荡一两百人的队伍,弟子们的道袍一片火红,看上去格外醒神。领头的却是一位老者,乃是七师叔赤焰师尊的哥哥,无烬师尊。你看他骨瘦如柴,一头赤色长发乱蓬蓬披在肩上,也无拘束,一身的赤色道袍仿佛三十年没有洗过,赤中透着紫,紫中透着黑,刹是斑驳。他双眼眯着,仿佛一副睡不醒的模样,和立在其身侧的七师叔比起来,刚好是个反向人。 正东方向,大庙前的广场上,一片碧青颜色悦人眼目,一群婀娜多姿的修士们,身着青色道袍,英姿焕发,其中男女夹杂,却是女多男少,比别派不同。女修们各各身形修长,容貌绝佳,羡煞旁人,南北两个阵营中,男弟子们的眼睛大多盯在此处。大略一观,此派中弟子最为繁盛,约有三百余位,一眼望去青幽幽的一列风景线几乎占据了大擂台的整个东面。领头的是一位身材凹凸有致,风韵雅致的道姑,看年纪顶多二十来岁,着一身精致的青衣,上面描龙绘凤,都是白色丝线绣出,别有一番韵致。她就是魂徒师尊朝思慕想的木属重身道统掌门人梦影师尊。 再去瞧擂台中央,云宵师尊一身黄褐色的道袍当风而立,与昨日的白袍相比,更显出一缕雍容华贵之态,他其实更喜欢白色,只有在盛大场合才会穿这一身黄褐色的道袍,然而褐色的衣领中,间或透出一缕白来,里面的贴身衣物却仍是白袍。在他身后,是泱泱一片黄褐色,属下弟子们少说也有二百余人。个个在道袍之下都裹了赤色的绑腿,透露着几分英武敏捷的气息。 三通鼓毕,一阵号响,五队人马齐齐整整的向前挺进,罗列于东方重身派的左右,五色旗帜迎风招展,猎猎有声,只除了金刚派一线白色夹杂在黑与黄之间,显的极为单薄,其余各派都有百人以上。 号声渐渐低沉了下去,随着东方大殿的木门轰轰隆隆的机括响动声渐渐的停歇了。“咚”的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殿门大开,风中只剩下旗帜与衣袍的猎猎响动。 众门徒神情严峻,目视殿内,稀薄的尘埃在晨光中折射出隐隐约约的一道七彩颜色的薄幕,仿佛给空洞的殿门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那面纱之后,是黑沉沉的一片。 新进的门徒们凝神探查,却都发现神识无法穿过薄幕进入殿中,前排的门徒像往届盛会时一样眯起双眼,拼尽rou眼极限,想要看清楚门内的情形,也只能瞧见那薄幕之后,大殿的一道金光中,隐约排着五张石质交椅,其上飘着五团清气,各自对应了五行颜色。原来是那供案后的“天地”二字金光灿烂,照耀着五团清气,方才若隐若现。 看清了这胜景的门徒们都被这神秘莫测的气氛所感染,呆立着伸长了脖颈,隐约又可瞧见五把交椅围着的一块空地上,好像坐着一尊瘦小的身影,在五座厚重的交椅衬托下显得格外的单薄。 众人在殿外肃立良久,才听见殿内“叮咛”一声清脆悦耳的鸣金之声,五位师尊这才整理衣袍,迈步向前,并列穿入薄幕之中。 大殿内,中央林列着的五座石质交椅围成一个圆圈,五团清气所幻化的五个身影飘渺不定的坐在各个交椅中,中央空地上,一个小小的蒲团上,坐着一个仿佛入定了的少年。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昨日闯下了杀身之祸的刘禁。他此刻双眼低垂,半睁半闭着,双手相握,双膝相盘,低着头,额前的黑发半遮了俊朗的面庞,处于半梦半醒之间。 五位师尊在殿内青石阶下停住,双膝跪地下拜道:“参见圣使。” 那声音在殿壁上反复回荡,悠长高远,只听见反反复复的十数声回音飘荡在殿内。 良久,殿上五个人影依旧毫无动静,五位师尊面面相觑,云宵师尊在五使中最为年长,乃出班奏请道:“请圣使指点本届大会主持人选。” 殿上又是一片回声,声浪搅扰着供鼎中的龙涎香的烟雾弯弯绕绕,四散飘零。 五位师尊面露惊疑之色,都将神识向上探查,这本是极为无礼之举,只是此刻却也顾不得许多,这种情形自开派以来,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平常每届都是依规制举行仪式,先由五圣使钦点大会主持人选,鸣鼓开锣,然后大会主持宣布盛会开幕,殿外各派弟子依序在门首阶下参拜圣使,最后恭送圣使回峰,赛会开锣。 今届久久不闻圣使声音,五位师尊才敢将神识向上探查,一查之下,五位师尊大惊,只见灵力激荡间,一座穹隆形的结界笼罩在五张交椅的上空,显现出一个半圆的形态来。 五位师尊倒身下拜道:“我等无意冒犯,请圣使治罪。” 大师兄云宵师尊等待了好久仍然不见五圣使回应,再次提高声音开口道:“请圣使指点本届大会主持人选。” “请圣使,请圣使,请圣使……” 那声音急切的在殿壁上回荡,已透出焦灼之意。 忽然,众人发觉穹隆结界中,有五线清气开始向着中间地上盘腿而坐的刘禁的头顶中汇聚而入,细如发丝,黑,青,赤,黄,白,五线灵气,起初如一线发丝粗细,继而变作如石上清泉般粗细。 五位师尊这才看得分明,惊叫一声都大步抢向前来,围在穹隆结界边缘,众位师尊以手触摸,见这结界绵软如皮囊一般。 魂徒师尊急声大叫道:“刘禁,刘禁,快醒醒,快醒醒。” 刘禁端坐在结界内,纹丝不动,任魂徒师尊举杖捶打,那结界伸缩有度,弹力非常,只激荡起阵阵涟漪,哪有半点松动的意思? 五位师尊面露惊骇之色,交换了眼神,各使杀招,双掌交汇,抽离灵力,围住那结界齐身奋力一击,只听“呯”的一声巨响,五个身影飞散出去,重重的砸在四周的殿壁上,殿中嗡嗡大响,房顶上的殿瓦哗啦一声如泼水一般倾倒了下去,砸在殿前排列着的一众门徒中,惊的殿外一片惊叫之声。 五位师尊强忍了一口血气,体内都灵气混乱,剪神师尊向来最为拼命,此刻再也忍不住喉头的腥咸之气,噗的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五人强撑起身躯,汇聚一处,紧急中摆作一个五行生克大阵,入定调息。 门外弟子们无人约束,乱作一团,有那艺高胆大的,见殿顶片瓦无存,殿内看得分明,都探身来殿门首察看,只见殿中两个大阵,都灵气激荡,不可接近,吓的脸色煞白,又兼从来不曾看见如此胜景,紧张的个个冷汗直流,抓着门橼不敢进门。 只见那五行生克大阵中,五位师尊头顶烟气缭绕,如五个揭开了锅的大蒸笼。 那穹隆结界中更奇,此刻五道颜色各异的清泉般粗细的灵气已然渐化为五条涓涓细流,向刘禁的头顶中汇聚,殿顶上方,本来还晴空万里的天穹上,霎时间如大河奔涌般卷起一个黑云组成的巨大漩涡,那漩涡飞速的旋转着,涡心越来越深,犹如大海之底漏了一个窟窿,其中电闪雷鸣,仿佛巨龙咆哮,不一会儿,一道电光由漩涡之底汇聚满盈,如同一条射线般直劈向殿顶之上,炸开了一个数丈见方的窟窿。 轰隆——,一声石破天惊般的炸响,震的山川摇动,树浪翻滚,三山五岳为之一颤,四极八荒尘土飞扬,大河倒流,百川沸腾,万物生灵抬头望,三界神圣心难安。 满门弟子们都惊的趴伏在地,战战兢兢,偷眼向殿内结界中窥看,但见一道碗来粗细的电光仿佛粘在了穹隆结界的顶端,电纹犹如大树的根须一般密布于结界表面,使穹隆结界看上去如同一只布满了血丝的巨眼,刘禁此刻就像那眼中的黑眼仁,那五道灵气从五道涓涓溪流渐化为奔腾大河向刘禁的头顶灌入,最后浩浩荡荡,百川归海,结界中混沌一片,“嗖”的一声,最后一丝灵气消失于刘禁的头顶上。 结界中五位圣使的身影荡然无存,只余刘禁一人坐在中央的蒲团上,结界之上,电光忽然大起,化作桶来粗细,直刺的满门弟子都难于睁眼,坐于结界之内的刘禁忽然仰头观天,双眼爆睁,张开口爆喝一声:呼—— 一道白色光柱由他口眼之中迸裂而出,直直的射向天顶,刺入那漩涡底部,轰隆隆一阵闷响,天顶雷声大作,那道桶来粗细的电光倏忽之间缩入漩涡中,一个巨大的漩涡霎时间化作一团其黑至极的墨团,在三道白光的照射下极速的消散开去。一轮耀眼的太阳由黑云中现身而出,三道白光消隐,万籁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