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一眼万年
只见天空上星辰的布局竟与现实世界是镜像的,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去找寻北斗七星,紫微星等等明显的星辰。 都是反的,都是反的。 他开始喃喃自语,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星相怎么会都是反的 他飞速的掠向大石的顶端,催动灵力仔细观察,无边无际的荒原上冷风习习,荒草此起彼伏,如同黑色的波浪在夜的海洋中翻腾,此刻他的心也如同这海洋一般,波澜起伏。 我这是在哪儿 为什么会这样 刘禁震惊万分,望着远天荒原与夜幕苍穹相交的地方,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他想起圣使们的遗言,教他守护圣门,得到九颗心,找到大圣金身,回归大圣金身,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既然满门弟子都对他有所疑虑,不如就让他们自己去守护他们的圣山吧,反正自己从来也不曾融入过他们。 大师兄阎正本既然已经回峰了,不管他对自己做了什么,想来五位师尊也应该很快就能回山了吧。 既然他们没把自己怎么样,也就不消再回山上去了,管它星斗的布局如何,管他圣门的生死存亡,还是先去找jiejie吧,还是jiejie说的对,门中弟子们都不欢迎他,他又何苦要为他们考虑。 他即使留在峰上也只能让大家心中不安,圣门既已有了主心骨,有没有他也无所谓了。 他在大石顶上寻到一处平坦的所在,安坐了下来,企图让自己归于平静,只是这一切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这咄咄怪事抓挠着他的心,使得她难以安坐。与其坐在这里枯等天明,不如现在就去探个究竟。 想到此处,他驾起云,向半空中飞去。 本以为飞的高一些,幸许可以发现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可眼前的一切再次让他失望了。 极目远眺,在最遥远的天际,依然只是荒草。 刚才起飞的这块大石,仿佛就是荒草大海中的一叶小舟,在波浪起伏的荒草中飘渺不定,仿佛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 他想离开这叶小舟,到广阔的大海中去寻找出路。可总觉得这小舟才是他唯一的依靠,害怕自己一旦飞离了此处,便会陷入无边无际的海洋之中,再也回不来了。 思索再三,好奇心最终战胜了理智,他飞速的向着碧绿的荒原深处掠去,一口气飞出去二三百里。 什么也没有,除了无边无际的草原和无处不在的虫鸣,连与刚才那块大石相同的石头都没有一块。 他开始焦燥起来,扯开了有些拘束的道袍领口,咬一咬牙再次飞了出去,又是三百里路途。依然像刚才看到的一样,仿佛他从来也没有离开过,只是不停的在一个个圆圈里打转。 只到此时,他才领会到了绝望的感觉,他觉得自己中计了,现在的情形,比自己当初逃离巩州城时,在大漠中摸索时候的情形还要严峻。 这惩罚无与伦比的残酷。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终于,他感觉累了,此时天边才开始现出一丝鱼肚白来。 他按落云头,在清爽的晨风中捕捉有价值的线索,顺便歇息了片刻,只是内心的惊恐和好奇煎熬着他的精神,让他神情恍惚,一心只想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歇息了片刻之后,他再次掠起,在荒草上四处飘荡,草颗青绿的汁液染绿了他的靴子,晨风里的露珠潮气润湿了他的衣襟,他也浑不在意。 一天很快便过去了,太阳再次落入了东山,镜像的星辰再次爬满了天际。 他依然不知疲倦的在荒原上奔跑,如同一只迷途的羔羊失去母亲。 已经朝着北方走了几千里有余,他想或许是方向错了,大可不必太过沮丧。 于是他又折而向东,在路不只一日,又行了几千里,仍然没有尽头。 只看见和前些日相同的景致。 他的内心开始有些动摇,只是还远没有到崩溃的境界,或许这一次还是错的。 这次,除了继续前行,不管他再向哪个方向,都要走很远很远的归途了。 他心一横,觉得还是继续向东吧,早晚有一天可以到达大海之滨。 只是,这一次一走就是一个多月,太阳升起又落下,落下又升起,仿佛日月星辰都是一个个牵线木偶,背后不知道是谁提着这些线,在他眼前cao纵着这一切。 他一直向着东方走了十万余里,在他认知的世界里,这段路程几乎可以横穿一整个大陆。 可是他脚下身处之地,仍然像三个月以前刚进来时一样,风抚荒草吹成的浪花依然不紧不慢的起伏着,像极了酣睡的大地喘息的胸脯。 而他几乎是整个大陆上唯一的人类,他几乎就可以确认,这片孤寂的荒原上,就只有他一个人。 这分明是一个无边无际的囚笼,而他已然离这囚笼的门口越来越远了。 第六个月上,他终于认输了,他觉得如果再不回到大石的身边,他就会疯掉。 现在他时常会忘记天与地的分界线,不管是早上还是晚上,飞着飞着,他便有可能一头栽倒下来,摔进及膝的长草中。 好在后来他在这个世界中找到了不同点,开始脚踏实地的走在长草间,眼晕的时节就随手在草丛里扯一把青草,一根根的去分辨他们的不同。 是的,尽管宏观上大地走到哪里都是一模一样的,但那些荒草却真真切切的各有不同,如果不是找到了这点不同,也许他就要永远淹留在碧绿的长草间,再也回不去了。 当他分辨出了两支草茎的不同,他总是不愿意将视线离开,他开始害怕那些起伏的波浪与镜相的星斗,和习的晚风与清爽的露珠。 这一切看起来如此美好的东西,却在无声无息中化作蚀骨的毒药,每一眼都在毫不留情的侵蚀着他的神经。 又过了六个月,印象中的那块巨石开始在他的脑海中变的模糊,却依然看不见它的踪影。 他失去了计算日期的能力,与其在无数的失望中挣扎徘徊,还不如从来也没有希望过。 时光也在无声无息中化作了吹过记忆之海的狂风。 有一天,当他呆滞的双眼望向空洞的天与地之间的时候,他的身材已然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变作了一个英俊潇洒的青年,三五缕胡须如同早春的萌芽,开始在他脸上破肤而出,继而化作数十白千根。 他长大了,在永不停歇的奔跑中,他的双腿变的粗壮有力,浑身肌rou结实。在分辨草茎的岁月里,他练就了洞察入微的眼神。在一望无际的荒原上,他磨练了至死不悔的意志。 多少年了,没有一个人和他说过话。唯有腹中的灵力与无边的草浪。 他依然没有找到那块石头,荒原上的兔子和群狼都认识他了,他也认识他们。有一段时间,他甚至做了狼群的首领,分辨了兔子们的种群。 啊—— 清冽的长啸声起初时常会回荡在这天地间。 哎—— 直到后来变作轻轻的叹息,然后沉默不语。 如果有一种惩罚比凌迟更可怕,那无疑于在空洞的时间长河里不生不灭,永不轮回而又无所事事。 不在沉默中暴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他开始问候阎师兄全家,接着开始问候赤焰师尊,从早晨骂到黄昏,干哑的喉咙和生涩的语调是乎都有些开始扭曲了。从荒原的一个方向骂到另一个方向,又从新的方向折回。 在无边无际的往返中度过了第七个年头之后,他再次变的沉默。 死亡的魔爪在不经意间找到了他,一只似曾相识的小狼,一根形状相仿的草茎,都会无端的勾起他了结生命的欲望。 若不是欣儿永无休止的呼唤时常响彻在他的心坎上,也许他的骨骸也早已淹没在这碧绿无边的海洋里了。 囚儿,囚儿——,救救我,快来救救我。 他开始枯坐着,不再动弹,仿佛一尊冰冷的石佛,鸟儿开始在他头顶做巢,狼群也时不时来他身边嗅探,兔子在他的身下做窝,地老鼠在他的怀里生养。 他和这大地与天空融为了一体,变作了无边荒原的一部分。 他沉寂了,感觉自己已经死去多时,躯体焚化为尘土,骨骼幻化成碎石。 这荒原上的每一缕风动都如同他的脉相,每一次斗转星移都如同他的呼吸。 世界开始在他的神识中收缩,荒原是他的躯体,日月是他的眼睛,长草是他的发肤,生灵是他的血流,只有那块大石,他还在苦苦的探寻。 直到有一天,仿佛已是世界末日,一场大风从荒原的深处刮起,吹散了荒草,吹落了星辰,吹化了生灵,那块石终于在虚空里现身出来,如同飘浮在阎浮世界里的一颗人心。 那是他的心,他找到了。 澎湃的气息排山倒海,以摧枯拉朽之势裹卷着那块大石,向着无尽的黑暗中沉陷,沉陷,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永无止境,忽然投身于一个致密的黑点之中,迸发出一点光明,那光明撒破黑暗的虚空,开始闪烁,扩张,吞噬,直到极致的光明笼罩全世界。 刘禁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正盘膝坐在一个不大的山洞内,洞顶算不上高远,其上星罗棋布,都是用宝石点缀而成。脚下有一个大湖,此时他盘坐的地方,正是湖心的一座莲花状的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