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一山二虎
刘禁在河水中努力向前游走,只大略看得清龙公主是顺着河流一路向下游去了。 他推水走了三五里路,碍于水下功夫稀松平常,只得飞身上了河岸,驾起云跳到半空中探看,又向前飞了二三百里。 忽见不远处一座石山,如斧劈刀削的一般,险峻奇绝,高耸入云,被这响水河从中间一分为二,那右边山岩顶上,有一块光溜溜的大石头,其上写着气势雄浑的三个字:望天涯。 远远看去,那块石上坐着个瘦弱的身影,却不正是负气而走的龙公主吗。 刘禁按落云头,向那大石上飞去,轻轻的落于龙公主身侧。 龙公主仿佛知道是他来了,头也没回,语气哀婉的说道:“禁哥哥,我在这河口看了一百年日落,从来也没有对什么动过心,也许这一百年,就是在等你前来。” 黄昏的微风中带着些许暖意,抚上龙公主脸上细微的伤口,这是刚才在河水中忘情游走时,河底的乱石划伤的。 “翎儿,你也许不相信,你在山洞中哭泣的那个晚上,其实我早已对你倾心,只是……”刘禁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龙公主转头问道。 “只是我还有个jiejie,看起来也许和你一般年纪,我已经有七年没有见过她了,我来此处,正是为了寻找jiejie,这些本不该对你提及,”刘禁黯然道。 龙公主站起身来,扑在刘禁怀中:“禁哥哥,你不想说就别说,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帮你,太子哥哥也会帮你。” 刘禁沉声道:“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的父皇被人蒙骗,而那个欺骗他的人是我,你会怎么做。” 龙公主诧异道:“你为什么要欺骗父皇。” 刘禁道:“因为他一心沉浸在虚妄的幻梦之中,无法自拔,已到了为虎作怅的地步。” 龙公主为难道:“禁哥哥,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我不要听。” 刘禁低下头去,亲吻着她的额头,深情的说道:“因为我喜欢你,一切与你有关的事,我都不想欺骗你。” 龙公主双颊菲红,将一张俏脸深深的埋入了刘禁的胸膛:“禁哥哥,我相信你是对的,只要是为父皇好,父皇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刘禁心想,有些人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也许永远也无法明白。 只是他却说不出这句话,他怕龙公主听见会失望,进而陷入两难之中。 他发现他开始害怕许多东西,也许这就是喜欢上一个人的征兆吧。 从他对某个人挂心开始,她的一举一动,也许都会牵动他的内心,使他寝食难安。 他做的每件事都会事先考虑那人的感受,不敢轻易将她的一颦一笑忘怀。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也许是那面镜子的缘故,谁能说的清楚呢? 响水河蛟神府,龙太子敖纯高坐在主位上,一旁坐着蛟精敖广谋相陪。 “前日多亏了表兄帮忙,那牛王果然与我父生了隔阂,如今父皇也不逼着小弟来你这半山钓鱼城中劫掠人口了,”龙太子敖纯拱手道谢。 蛟精慌忙道:“太子殿下哪里话,为太子效力,本是我等龙族近亲应尽之责,下臣责无旁贷。” 龙太子道:“哎,表兄休要见外,我等小小潭龙,能有多大权势,不过就只依仗着那牛王的声名,在这附近收复了七十二处山潭水泽,手底下有些龟将,鳖帅,虾校,蟹兵,能排多大用场,非要挂着个龙王的虚名,念念不忘。不如以后表兄与我,就以兄弟相称。” 蛟精谦让道:“万万不可,俗语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先祖的功绩却是实实在在,决无半分虚假,太子也还是真龙嫡子,怎能乱了礼法。” 龙太子笑道:“表兄非要如此拘谨,那就随你吧。只是不知上次你向那牛王提起的救妖大会,可有眉目?” “如今母舅已与那牛王貌合神离,牛王失了得力的帮手,有心要立威,大会之期已然订在下月初一,届时我与太子殿下一同前往,”蛟精说道。 “如此甚好,只是我新近结识了一位道林小友,甚为投缘,那小道长甚为有趣,小小年纪道法好生了得,连小弟也不是他的敌手。他一心仰慕大圣风采,听说我等要举行盛会,商讨营救大圣事宜,那道友十分欢喜,央求小弟提携,带他一同前往,在营救大圣之时略尽绵薄之力,可能去否?”龙太子问询道。 蛟精面有难色,略一思索,释然道:“这个却好办,届时你引他来,让他含下这粒镇魂珠,凡人气息自会收敛。当能瞒过一众小妖,只是那牛王法力高强,却甚为不便,若是叫他识破了,却不好办。” 那蛟精正从荷包内掏出一粒泛着紫色毫光的珠子,忽见门外阶下一个龟主薄探头探脑,似有什么要事禀报,又不敢进前来。 蛟精拱手道扰,出了厅门,与那龟主薄在廊下嘀咕了几句,返身又进得厅来,示意龙太子说话。 龙太子接着道:“只是叫那道友远远的站着,见识见识救妖大会的气派,谅无它事,届时我与他披上件蛇皮袍子,只说是手底下那些水泽中,一个有名的蛇妖。” 蛟精笑道:“如此可保万无一失,只是凡人心思多变,太子殿下却未可全抛一片真心啊。” 龙太子疑惑道:“此话怎讲?难道你听说了些什么?” 蛟精摆手道:“没有,没有,只是巡河的夜叉刚才来报,说翎公主此刻正与一个小道长,在我这响水河谷口,望天涯上看日落,想必正是敖兄的那位小道友了。” 龙太子略显尴尬的笑了笑:“这件事我却早已知晓,正是我嘱咐那道友照看龙妹,在你这半山钓鱼城中闲游,怎的跑到望天涯上去了。” 蛟精拱手一揖微笑道:“下臣还没来得及恭喜太子。” 龙太子疑惑道:“哦,我有何喜,说来听听,怎么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蛟精道:“太子既已交了这位小道友,这小道友偏又对翎公主有意,二人两情相悦,已在这半山钓鱼城中指血盟誓,立下了三生三世的誓言,岂不该恭喜太子殿下么?” 龙太子闻言一怔,脸上阴晴不定,偷眼去瞧身侧的蛟精,见他神情自若,仿佛事不关己一般,心下好生疑惑,试探道:“我这小妹,小孩儿心性,痴长了百余年,也忒是胡闹。若说起这位小道长,却并非此种心性,怎么陪着她耍起那小孩子把戏?” 原来这蛟精本是碧波潭一族的表亲,与那龙公主敖翎自小是相识的,前些年早已存了要娶她之心。 奈何三番五次提亲,都被那老龙王以年纪尚小搪塞了,那老龙王视翎公主为掌上明珠,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顶在头上怕晒了,怎肯将这心肝宝贝轻易许与他人。 如今这蛟精既已知道了翎公主心有所属,还会否真心效忠于龙太子,可就难说了,事情刚刚才有转机,莫不是要坏在此事上? 敖纯仔细观察表兄的神情,却并未见他脸上有丝毫怨怒之色,一时倒有些摸不准了。 那蛟精听了他的话,心下稍稍松快了些,接话道:“是了,是了,据我那巡河的夜叉禀报,是翎公主骗得了那小道长的指血,才种下这三生三世的情缘。” 龙太子闻言佯怒道:“胡闹,这小妹也太无法无天,我龙族正统血脉,怎可与凡人苟合,待我前去察看一番。” 蛟精连忙道:“太子殿下息怒,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他二人情到浓时,若此时就去拆散了他们,反而令情志不得宣泄,一时倒铁了心。” 龙太子心想,好歹你心中还是想着我那龙meimei,刚才却还装作一本正经。 他深知这表兄城府极深,诡计多端,自小便喜怒不形于色。 若是不小心得罪了他,定会记恨在心,睚眦必报。是以不敢掉以轻心,轻易的对他道出实言。 于是,龙太子问他道:“依表兄的意思,该当如何处置?” 蛟精笑意盈盈,说道:“要看这小道长在太子殿下心中的份量了。” 龙太子闻言,背心不由得一凉,果然是伴虎而眠,必不长久,表兄此话,已露杀机,却不知如何是好。 龙太子只得试探道:“此话怎讲?” 蛟精道:“若是太子与他情意深重,不如就求母舅把翎公主许给他,收他入赘,太子殿下方才也说,这小道长颇有些能耐,将他收入麾下,龙宫岂不是又添一助力?” 龙太子见他只说了一半,却没说若是自己与刘禁若只是交情浅淡,却又当如何。 只得讪笑道:“表兄难道甘心我龙妹嫁给一个凡尘的小道?若依小弟的意思,定要将龙妹许于表兄,两下里亲上加亲,岂不甚好,他日我这小外甥定又是真龙之身。只怕是父皇疼爱幼女,不肯早嫁。” 他这话却也说的滴水不漏,既笼络了蛟精,又推脱了自己身上的干系,还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是向着他敖广谋的,但又没说清楚他与刘禁到底交情如何。 至于他敖广谋娶不娶得到龙妹,最后又是谁娶了龙妹,却不是他说了算的。 蛟精见太子始终也没有明确他与那小道的交情如何,一时倒也不好再说下去。 龙太子却有心要知道他心中想法,遂淡然道:“我与那小道长也只是初相识,虽甚觉投缘,却也并没有太深的交情。” 果然那蛟精闻言眼中一亮,随即又收敛了光芒,淡然道:“若太子真与他相交未深,却还另有一个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