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如履薄冰
夜色明朗,繁星灿烂,映照在烟波峰后山,昔日关押火麒麟的那座水潭中,一条璀璨的银河倒挂在水中,好似一幅童话般美丽的画卷。昔日那烟波浩渺的胜景虽已不在,今天这一番景象,却也颇值得玩味。 刘禁降身于潭边,驻步欣赏了片刻,想起前些日与谛听决裂,与朋友离别,前往火焰山时的一派雄心壮志,如今虽然救回了五使,然而jiejie却不幸再次落入了妖妇的手中,自己重伤了那妖妇,还不知道她会不会因此迫害jiejie,为今之计,需尽快找到秋师姐,结束阎正本的美梦。 一路紧追慢赶,这几日确实有些困乏了,他捧起潭水先了把风尘仆仆的脸,整了整衣衫,迈步向潭后的小径走去。 他不想给秋师姐一种沮丧的印象,尽管这些日子以来,他心中确实充塞了沮丧的感觉。 穿过潭后的那条长长的山洞,沿的小径来到了昔日剪神师尊的洞府门前,那门口的两株苍劲的松柏在明亮如水的月光中泼洒下风情万种的身姿,映照在地面上,其间透射下来的光斑好似美人衣袖间裸露的肌肤般光润洁白,动人心弦。 刘禁迈步向前,立在石门前,抬手正要敲击门扉,忽然轰的一声轻响,那石门却自己开了,一张充满惊喜光彩照人的俏脸映入了刘禁的眼帘,是秋梦凝师姐。 二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语,眼中都不约而同的泛起泪光,良久无语。 刘禁只觉得心里仿佛揣了一只兔子,越想要试图控制它,它就越跳的毫无章法,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好在他见秋师姐也双颊绯红,这才稍稍放松了些,开口叫了一声:“秋师姐,好久不见。” 秋梦凝眸子中水波扭转,想起这些日以来,一门弟子的艰难抵抗,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眼前的这位可爱的师弟了,一时心潮起伏,失声叫道:“禁弟,你最近可还好?” 刘禁见她情绪明显有些失控,竟然情难自已的用如此亲昵的称呼与自己对话,一时心潮澎湃,内心禁不住涌起一股强烈的大男子主义情怀,忍不住有将她揽如怀中,仔细珍藏起来的冲动。 他怜惜的望着秋梦凝道:“师姐,怎么了?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们都还好吗?” 柔和的月光映照在秋梦凝光洁如玉的俏脸上,使得她眼中闪烁着的泪光,宛如一颗明亮耀眼的珍珠般夺眶而出,顺着光洁的脸颊滑落下来,滴在翠如碧玉的地砖上,崩射起无数更为细小的珍珠,四散开来。 美人垂泪,梨花带雨,好不惹人怜爱。 刘禁心中想要保护她的欲望越发的强烈了几分,他跨步向前,走出松柏的倒影,与眼前的秋师姐一同沐浴在如水的月光中。 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抓住秋师姐单薄的双肩,沉声问道:“师姐,门中究竟出了何事,你快告诉我。” 秋梦凝竟颤抖着嘤嘤哭泣起来,她以手遮面,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痛苦与委曲,泪水顺着指缝间流淌而出,如同一道清冽的甘泉般滑过如玉的纤手,胸中压抑着的如同滔天巨浪一般的心绪止不住裂开了一道缝隙,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如花的气息芬芳清冽,如凝脂般的肌肤摄人心魄,如玉的美人惹人怜爱。刘禁忍不住紧紧将她搂在怀中,感受着她身体的战栗,再也不敢催问什么。 此时已不再需要言语,任何言语在这种情形下都显得过份的苍白无力,仿佛寒冬腊月里凌厉的寒气袭身,只有心爱男人的怀抱才是那盆令人身心得到慰藉的炭火,才能抚慰她不断战栗的身心。 良久,如水的月光下沉寂如斯,只有夏虫的鸣叫声不厌其烦,响彻云霄。 “禁弟,正行师弟死了,”秋梦凝失声说道,禁不住又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刘禁吃了一惊,扶住她双肩惊问道:“你说什么?殷师兄死了?是谁杀了他,你快说。” 秋梦凝泪眼婆娑,愤然道:“是阎正本,只恨小女子道行浅薄,敌不过他,却还要卑躬屈膝,每日强颜欢笑的奉迎那老贼,真觉得度日如年,好在如今你回来了,你一定要帮殷师弟报仇雪恨。” 刘禁沉声道:“那是自然,我此次回来,正是要那老贼血债血偿,不曾想旧仇未雪,又添新恨,那老贼果真是作恶多端,贼性不改。” 他心想自己当日离开圣门临别之时,曾言明让列位师兄师姐不可轻举妄动,殷师兄本是阎正本的师弟,一向还颇得阎正本赏识,阎正本却为何会突然向自己师弟发难呢? 他于是说道:“秋师姐,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这洞府中,除了你一个,可还有别人住在里面?” 秋师姐听他问的唐突,俏脸上不觉一红,轻声道:“没有,就我一人居住。” 刘禁又问道:“平常可有人不明造访?” 秋师姐更加疑惑了,答道:“我本性恬淡,不爱交往,并无什么人前来滋扰。” 刘禁兴奋道:“如此甚好,我有一件要事,要告知于你。” 秋梦凝闻言羞赧的离开了刘禁让在一边,示意二人进内说话。 刘禁迈步入了府门,身后轻声一响,洞门紧闭,那秋师姐在前引路,刘禁紧跟其后,入了茶厅,分宾主坐定,秋师姐一边忙着泡茶,一边说道:“洞府中绝对安全,师弟请说,有何要事?” 刘禁道:“我侥幸救出了五位师尊。” 咣当一声脆响,秋梦凝手中的碧玉杯失手落在了茶案上,摔了个粉碎,她脸上难掩兴奋的神色,欣喜道:“剪神师尊也回来了?” 刘禁微笑的看着她道:“是的,除了梦影师叔,其余四位师叔伯都回来了。” 秋梦凝心急如焚,急问道:“他们此时在哪里,难道是去找阎正本清算旧帐去了?” 刘禁道:“师姐莫急,四位师尊还未进山,他们如今藏身于荒冢迷宫之中,想必一时半会儿,绝不至有什么纰漏。” 秋梦凝方才放下心来,瞧着他道:“禁弟,你是怎么救出五位师尊的,怎么梦影师叔没有一同回山,你jiejie可与五位师尊在一处?” 刘禁黯然道:“唉,说来话长,欣儿与梦影师叔又被那罗刹夺回去了。” 一边说着,他由长袖内掏出两粒毫光乍现的紫珠来,摊开掌心道:“有了这两粒定魂珠,欣儿本就可以醒转,我姐弟本已相聚,奈何天意弄人,又生生的分开了,而我却毫无办法,我真没用。” 秋梦凝拉着他的手,将他的手掌轻轻的合拢来,劝慰他道:“禁弟,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不是已经救出四位师尊了吗?有他们回山,圣门光复有望,总算可以慰藉殷正行师弟的在天之灵了。” 刘禁听她说起殷师兄,接着问道:“师姐,殷师兄是怎么死的?你快告诉我。” 秋梦凝神色凄然道:“是被那老贼枭首而亡。” “什么?”刘禁惊呼出声。 秋梦凝接着道:“殷师弟想要先替你笼络一帮门中翘楚,好为你日后光复圣门作准备,岂知为事不秘,被那老贼察觉,将他用噬魂钉钉在了东方大殿前的巨柱上,折磨的不成人形。那老贼日日当众逼问他五峰的同党还有谁,殷师弟至死也不肯说,那老贼眼见殷师弟浑身灵力已几近消亡,就将殷师弟的头颅斩了下来,将他的元神打散,殷师弟已然身死道消了。” 秋梦凝说到后来已然失声,紧咬牙关,强忍着一腔愤恨,眼泪止不住在眼眶中打转。 原来五师兄殷正行自持才高,想要凭一已之力,先替刘禁笼络一帮门人,好替他日后光复圣门扫清障碍,只是他不知,最大的障碍便是大师兄阎正本,阎大掌门不灭,怎么有他施展拳脚的机会? 自刘禁那日打伤了阎正本,将黄毛怪交由秋梦凝暂时监押之后,殷正行便瞧出了门中似有蹊跷,阎大掌门前几日还好好的,忽然一夜之间闭关不出,交一门事务全都交由二师兄郁正源打理。秋梦凝师姐也在同一时间变得深居简出,不问世事。 门中一个第四代的翘楚叫作尹天囚的,也忽然间不知所踪,一连串的疑问不由得他不心生好奇,他本就是个闲不下来的好事之徒,如此扑朔迷离的迷局,当然想要去一探究竟。 于是他便四处打探,几番前往秋梦凝的府第叩府拜访,追问门中究竟出了何事,阎掌门究竟出了何事。 殷正行何许人也,乃是一个不世出的人精,最能察言观色,看人脸色。 秋师姐几句谎言一不小心便露了马脚,被他逼问不过,只得将刘禁所为之事告知了他,且一再告诫他,万匆擅自行动,一定要等刘禁救出五使,回山之后再作区处。 岂知他自持才高,不听劝阻,虽然表面上答应了秋梦凝的嘱托,暗地里却一个人积极谋划,想要凭借鬼神莫测的妙计绊倒阎正本,好在众位师弟面前好好的露一会脸。 他先去找了当时才出关不久的赤焰师尊,心想圣门之中,除五使之外,只有他一位硕果仅存的师尊,如果他肯出面与阎大掌门对抗,那最起码也有六成的胜算,就算是最后没有成功,谅那阎正本也不敢在满门弟子面前,明目张胆的与赤焰师尊为敌,他这个谋划之人,顶多也就是不再受掌门师兄待见,那也好过日日欺心,与欺世盗名的叛徒为伍要好的多。 他只急于与阎掌门划清界线,却不能从阎正本欺师灭祖的前科之中,参悟阎大掌门的本性,遂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当真令人唏嘘不已。 东方大殿前,盘龙柱上,骨瘦如柴奄奄一息的他何曾想过,修道一途本就如履薄冰,由不得半点轻浮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