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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陈留,典韦!

    护城河对攻城军队是最可憎的敌人;而于守城军队,则是最令他们安心的保护神。。

    如果此战没有高句丽人不曾见过的石砲出现,城上那些持着檀弓的高句丽‘精’锐武士将会准确地‘射’杀每一名试图在护城河上搭建浮桥的汉朝军士,那样的结果便只有一次。

    汉军的尸首会比浮桥先填满城河,就如同沮授据守的邯郸城一般,双方超过五千尸首塞在护城河之中,在炎炎夏日中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死亡味道。

    现在纥升骨城例外了。

    借着夜‘色’掩护,纥升骨城守军根本看不出投入夜战的汉军只有区区三千之众,在她们之后的潘棱与赵威孙二部军士脚步飞快地背负土石冲向护城河,浮桥几乎随着高句丽军士每一此朝向石砲的齐‘射’火矢而增长。

    夜战中石砲的数量也快速减少,不过开战半个时辰,被毁掉六架石砲,剩下的也都各个带着烟熏火燎的痕迹。

    战事进行到一半,燕北传令调派太史慈部回还睡虎口休息。今夜出战的步卒在撤回后需要良好的休息,至少在明日正午之前无法向城头发起冲锋,但今夜高句丽兵就有可能会发现浮桥已经铺设好,再鸣金之后开战之前的这段时间里,高句丽兵很有可能出城破坏浮桥。

    太史慈的弓骑部,便要在明日比其余士卒更早的时候游曳护城河外,‘射’杀那些试图破坏浮桥的高句丽兵。

    至于城上可能出现的守城弓手齐‘射’则不需担心,通常弓箭超过八十步,大部分人的‘精’准便已经与运气有关,至于说二百步外……除非是成军阵的齐‘射’,若是形影单只的几个弓骑兵,很难被敌军‘射’中。

    夜晚的石砲轰击城头持续了足足近一个时辰,时至子夜,汉军才‘潮’水般地从纥升骨城外围缓缓撤向睡虎口。伴着汉军撤退,城上再一次响起高句丽兵疯狂的欢呼声。

    只是这一次,要比晌午时来的虚弱的断,持续的时间也远远短于晌午。

    高句丽守军已经累坏了。

    一日的攻城战极为惨烈,城上守军死伤超过六百,再加上百余逃兵溃卒,三面城墙上守军在作战中被伊尹漠多次轮换。与高句丽那些一日拉弓近百次将手臂都举不起来的‘精’锐檀弓手相比,那些刀盾手显然更加可怜。

    弓手至少还有还击汉军的手段,刀盾手只能立在城头为弓手提供防护,等待汉军大举登城……除此之外,他们所能做的事情似乎只剩下向天祷告,祈求那些数十斤重的石弹不要落在他们身上而已。

    看着汉军在金鼓声中缓缓如鬼魅般隐入更深的黑暗中,城上的高句丽兵早已累的连欢呼的力气都没有,各个瘫软在千疮百孔的城头上,哪怕身旁遍布血污碎石与残肢断臂,他们也没有力气下城回营,大部分人直接在城上寻找舒服的地方陷入沉睡,不过片刻,便是鼾声四起。

    撤回睡虎口的汉军士卒也差不多,无论是顶在前面与城上守军以弓弩对‘射’的度辽营,还是一日经历两次强度颇大战事的潘棱部,都已经快要到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大部分士卒因持续拉弓而使得小臂高高肿起,即便穿戴着两层护住手臂的披膊,仍旧被箭矢‘射’出时‘抽’动的轨迹打的连弓都快提不起来。

    更不必说那些拉动石砲的将士。

    营地里,燕北走下土方迎接归来的将士,整个睡虎口被篝火与火把打得通明,在土方上留下六百强弩手,待到出征士卒缓缓归营后以木栅蒺藜封死谷口。实际上这样防备夜袭的手段八成都用不着,且不说高句丽人敢不敢出城夜袭,单单睡虎口外放着的三营骑兵,只要睡虎口能顶住半个时辰的强攻,两营骑兵与斥候营赶到……就算纥升骨城守军倾巢而出,也要束手就擒。

    在燕北心里,他更希望高句丽人会来袭营,而且多多益善。伊尹漠若有如此魄力,这场艰难的攻城战就能直接跳过短兵相接的惨烈阶段,汉军直接取得胜利。

    尽管已过子夜,士卒腹中饥饿却不能不顾。谷中升起近百口大釜,杀羊宰猪,炖起‘rou’汤与蒸饼。惨烈的攻城战将在明日发起,就算是最吝啬的将官也不会在此时刻薄士卒,何况燕北。

    在麹义的带领下,各部校尉、司马乃至军侯、屯将、队正,纷纷为士卒盛汤分‘rou’,高喊吆喝着为燕北分出恩义。

    “托将军厚恩,慰劳弟兄,杀猪宰羊,大伙吃顿好的,明日登城迎敌,先登者赏金三十、开吊桥者赏金五十!”麹义高声呼喝,悬赏在军中将士‘交’头接耳中飞速传开,各部呼喝声此起彼伏,“破城之后,三日不收刀,凡有所获,悉归己有!”

    屠城。

    麹义后半句中只有这一个意义,就是屠城。

    燕北立在山岗上,望着睡虎口中连营灯火闪烁,炊烟里军士放声狂笑随着夜风飘出好远,面上不带一丝一毫仁慈。

    麹义所说,自然是他亲口所述。这是燕北第一次向部下传递如此清晰关于屠城的号令,随着这条号令传至军中,士气大振自不必说,似乎已不需要观察明日战情便已经能够知晓,此战之后,纥升骨城必然化为一片废墟。

    燕北要守城,纥升骨城在今后也会依然存在,但并非是高句丽城的边沿重镇或是汉朝城池中高句丽人最多的城池……纥升骨城只有一个结果,就是成为汉朝最东北端的军镇,与睡虎口一同成为扼守东部强邻的关塞。

    统御一地,作为诸侯。很多时候并非像游侠儿般轻生死重信义,以血还血。

    但是现在,燕北知道他的士卒最需要的是什么,他最需要是什么。

    士卒需要财富,需要杀戮;他最需要快速夺取这座高句丽故王城。

    这不冲突,只要,屠城。

    -

    次日清晨。

    六月的早上带着升腾的‘潮’气,燕北轻轻咳嗽两声,举目望向纥升骨城……一场‘交’锋已经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开始,四下游曳的骑兵与纥升骨城中派出破坏浮桥的士卒往来厮杀,孙轻派回的斥候通报着昨夜张颌在城南官道上又杀死高句丽逃卒数十。

    双方的缠斗一直在继续,不过显然弓骑不愿突袭至护城河边沿,高句丽兵也无法在太史慈部的‘sao’扰下拆除浮桥。

    燕北有些焦躁,在土方上不停原地打转。

    军中庖厨送来温热的‘rou’羹,虽然用的是昨夜剩下的煮‘rou’,味道却仍旧鲜美。只是燕北似乎失去了品尝美食的能力,仅仅是浅尝辄止便空着肚子朝纥升骨城的方向眺望着。

    营寨中士卒慢慢醒来,尽管在燕北的号令下没有军中号角叫醒他们,但长久以来的习惯仍旧使得大多数人无法保持长久而香甜的睡眠,整个睡虎口在一派肃杀中沉静无比,只剩下士卒偶尔‘交’首的‘私’语与磨砺刀剑的声音。

    所有人的清楚,登城作战必将面临高句丽军疯狂的抵抗……可以说,最可怕的短兵相接自今日开始,却没人知道何时才能结束。

    只是有屠城随意掠夺的号令在先,士卒显然都对攻城充满期待。死亡无论何时都无能避免,但若足够幸运,这一仗便能让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

    这对他们来说已经是最好的优待了。

    轮值的士卒换了三次,太阳高高升至头顶,燕北缓缓点头,睡虎口中号角被吹得苍凉,沉重的战鼓依旧轰隆,只是敲响战鼓的勇士却换了人。

    典韦扣上皮甲外厚重的铁大铠,尽管铁邬早就为这陈留巨汉打制了成套的铁甲胄,却始终没有合适的机会来穿戴。在典韦看来,往日里穿着铁甲胄像只布老虎般巡营实在是暴殄天物。

    今日就是再合适不过的机会了。

    在燕北点头之下,典韦提着一杆大铁戟,腰上‘插’了十几柄卜字小戟,负一面能将半个身子都遮蔽住的大盾,迈着坚定的步伐举着铁戟吼出一声,领着一曲燕赵武士步卒在土方之下列阵,随各部大军朝纥升骨城前进而去。

    行军的节奏不同于昨日。

    尽管将官没有为攻城而催促士卒,但全军上下都知晓今日为登城作战,每个人心中紧张与‘激’昂都使得他们加快脚下的速度,行进之间只有互相越来越粗重的呼吸与兵戈甲胄相撞的声音传入耳朵。

    所有人心里都憋着一股劲。

    纥升骨城上的高句丽守军也是一样。

    他们都知道城下有汉军的浮桥,若没有意外的话短兵相接只怕就在今日了。尽管城下护城河内岸还有数百士卒谋划着将汉军的浮桥毁掉,可实在收效甚微。

    在太史慈部弓骑的‘sao’扰之下他们很难毁坏在河内埋好土石的浮桥,最多只能掀去一层木桥而已,但即便如此,汉军仍旧能够以小‘腿’涉水而过。

    汉军军阵行进越来越快,临近城上高句丽守军的‘射’程之内,各部先锋皆奔跑起来,朝着浮桥冲去。

    城上的高句丽军连忙放下吊篮,城下士卒争先恐后抢夺吊篮朝城上升去,如雨的箭矢朝汉军抛‘射’而去,典韦已经冲至军阵最前,高举着大盾挡在头顶,高后着提着长戟率先冲上浮桥,庞大的体重令整个浮桥都向下陷去一寸。

    可他却连抖都不抖,直直地朝着浮桥另一边来不及登上吊篮只能结阵的高句丽士卒杀去,数十斤重的大铁戟在吼声中飞掷而出,越过十余步重重地砸在高句丽士卒抬起的盾牌上,登时盾牌便被击碎,其后的士卒仿佛被飞石击中一般狠狠地撞开身后数人砸在城墙上。

    连惊恐都来不及发出叫喊,典韦庞大的身躯已经自浮桥上鱼跃而起,手中攥着数柄小戟接连掷出。

    身躯沉重地落在护城河的另一端,脚印在地上清晰可见,典韦放在头上‘插’满箭矢的大盾,挥拳击碎一名惊恐万状高句丽小卒的首级,自城墙下的尸首中捡起那杆大铁戟。

    “陈留,典韦!”